市面上的價格翻了二十倍不止。
方圓百里,竟就數我這院里的藥草最為充足。
不過,我并未漲價。
我想賺錢,卻并不想賺國難錢。
所以便定了規矩:每日限人、限量,多一個我都不賣藥,不診病。
但饒是這樣,我每日還是累得幾乎爬不起來。
送完最后一個接診病人,連回屋都懶得走。
直接趴在院中的石桌上,昏昏然睡去。
這一覺睡得很沉,不知道睡了多久,喚醒我的,是唇瓣上的壓迫感。
似乎有人在輕嘆,在小心翼翼地抵著我的唇廝磨。
然后得寸進尺,一點點入侵探入……
11
我不堪其擾地皺起眉。
嚶嚀一聲,緩緩睜開了眼睛。
裴九棠就站在我身邊,手背抵住鼻尖,輕咳一聲。
「綰綰,吃飯了。」
我茫然眨眼,摸了摸嘴唇。
一時間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不過,想來應該是夢,畢竟裴九棠沒有偷吻我的道理。
「這是隔壁牛嬸給送的湯骨。
「說是燉湯極好,你嘗嘗?」
跟上輩子不同。
承擔起做飯角色,每天變著花樣期待對方吃一口的人,不再是我。
而成了裴九棠。
「小火燉了兩個時辰呢……」
裴九棠給我盛了碗湯,眼睛很亮地盯著我。
村長那句話倒是沒說錯。
小瘸子著實生了副頂好的皮囊。
洗干凈后,濃眉墨眸,寬肩窄腰,縱然是穿著最粗劣的衣物,也難掩身姿。
短短幾日下來,就讓當時沒買他的不少姑娘都悔青了腸子。
我卻不愿看他這張滿是虛假的臉。
只低頭默默地喝湯,沒有說話。
裴九棠眼中的期待,最終落寞了下去。
「綰綰你同其他人都那般和顏悅色,偏生跟我無話可說嗎?
「這湯,好喝嗎?」
熱湯滑過喉管,我譏誚挑眉:「好喝,所以呢?」
沒有人比我更清楚,裴九棠所有的一切,都是明碼標價的。
我總得付出點什麼,才對得起他這份殷勤討好的演技。
和顏悅色?
上輩子我倒是加倍給足了他。
可結果,他稀罕嗎?
「所以,」裴九棠喉結滾動,像是安慰自己似的,「你愛喝就好。」
這話,假得讓我沒胃口了。
瓷碗放下,我歪頭看向他那被我打斷了重新接上、正在休養的腿。
這人在我身邊的所求,無非就三個:
脫奴籍、治腿、去科考。
如今前兩個已然達成,唯獨科考這事兒,他就跟忘了一樣,再沒提起。
那他這些日子演的這些體貼與溫柔,到底是在圖什麼呢?
我還有什麼值得他圖的呢?
皺了皺眉,我剛要開口,房門卻驟然被砸響。
敲得非常急。
「秦大夫!求您救命,救救我家蕭副將!」
12
門上明明掛了「申時之后不接診」的告示。
怎麼還有人戌時來敲門?
我依舊坐著,沒打算動——這個破例的口子,開不得。
「秦大夫,我知道您有規矩。
「可我真的沒辦法了。
「我們是守城軍,中了匈奴埋伏。
「我家副將被砍了七刀,命在旦夕。
「城中藥鋪全部無藥,只有您能救了!」
心下一沉,我猛地站起身來。
沒再有一絲猶豫,快步過去開了門。
保家衛國的將士,絕不能死在我眼前。
兩個臉上帶傷的士兵,背了個渾身是血的男人進門。
昏暗的屋子,搖曳的燭火,男人躺在床上,呼吸微弱。
臉上血與泥混雜,看不清面容。
我咬了咬牙,猛地撕開他身上的黑色勁衣——一抹熟悉的紅色從他懷中掉落。
同、心、結。
跟我腰間掛著的那枚,一模一樣。
哦對,那士兵之前說,蕭副將。
蕭珩……
手掌開始顫抖,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重生這事兒,都沒有蕭珩沒死的這一刻來得震驚。
13
所幸,我囤了足夠多的藥材。
也所幸,我的醫術足夠高明。
蕭珩救回來了。
發了一夜的高燒后,在第二天下午蘇醒過來。
「綰綰……」蕭珩靠在床上,笑得蒼白又慶幸,「好久不見。」
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四個字。
前世的錯過,今世的重逢。
我們有太多的事情要彼此交代。
卻好像又只有這四個字能說。
「我給你擦擦臉吧。」
別開臉,我起身拿起床邊盆中的毛巾,擰了擰水。
坐回到床邊,輕輕抹掉他臉上的血污。
將那張英氣俊朗的臉,一點點地擦拭出來。
蕭珩垂眸看了看自己那吊在脖子上的雙臂,不禁輕笑:
「小時候你拿我衣服擦鼻涕,長大后給我擦臉,這算扯平了嗎?」
我認真擦拭著他的臉頰:「這不一樣,沒法相提并……」
房門被輕輕推開。
裴九棠端著食物,出現在門口。
見到屋內的情形時,瞳孔一縮,面色冷凝,一瘸一拐地走過來。
蕭珩也不是瞎子,看得出來他的氣壓不對。
「綰綰,這位是?」
「裴九棠,」我擦拭的動作未停,「我兄長。」
裴九棠登時冷嗤了一聲,目光打量蕭珩。
話卻是問我:
「怎麼?居然是綰綰認識的人嗎?」
我停下手,將床頭的同心結遞還給蕭珩。
而后,抬起頭望進裴九棠的眼睛:
「兄長,這位是蕭珩。
「我失蹤歸來的未婚夫君。」
食物落地,發出瓷碗破碎的響聲。
我的手腕在下一秒被猛地攥住。
裴九棠臉色巨變,一把將我從床邊拽起:「你說什麼?!」
14
手腕被抓得很痛,我掙了掙,卻沒掙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