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面上完全沒有那種秘密即將被揭露的慌張,我盡量不讓內心的探究流露于面,平靜地問:「為什麼要一直戴著?」
「母后原來醒著……」他淡淡開口,隨后垂下眼睫,纖白細手撫摸上脖頸,「您說的是這個項圈麼。」
白雪頓了頓,用極輕地聲音說:「我脖子上,有一道猙獰可怖的傷痕。想看嗎?」
「但我怕會嚇到您。」他說這句話時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一絲悲愴、痛苦、憂愁都沒有。即使被揭露傷疤,表現的也如海面般平靜。
「這樣吧。」白雪突然對上我的視線,唇角化開淺淺的笑,「我也給母后講個故事。」
我用沉默代替了回答。
白雪用先前我講給他的口吻,平靜地敘述著這個故事:「很久以前,在一個富饒的王國,王后誕下了一對雙生子。」
「隨著時間流淌,雙生子并沒有得到平分的愛,國王和王后把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了那個穿裙子的孩子上。」
「可他們明明長得一樣,為什麼大家都喜歡姐姐。難道穿裙子就會被喜歡嗎?那個不被愛的孩子這麼想著,于是偷穿了姐姐的裙子,可迎接他的卻是眾人的嫌惡,侮辱。直到某天姐姐不幸死去,他才有幸成為她。」
我全程沒有打斷他,安靜地聽著這個故事,這個......關于他的故事。
「王后讓他扮成死去的姐姐,此后都叫他以她的模樣活在世上。」
白雪莞爾一笑,用著最輕松的語氣講完了這個故事,最后不明所以地添上了句:「王后的諄諄教誨,想必那個人到現在都銘記在心呢。」
......
聽完這個故事,我的心到現在還在顫,這早已不是那個童話了。
此時此刻的我除了詫異,更多的是疑惑。
前王后不是已經死去了麼。他沒有必要再穿著裙子的。
之所以戴著項圈,是為了遮住丑陋的疤痕。那穿著裙子,只為遵循母親的教誨?
我在心底嗤笑了聲。
可又想想有些東西一旦在心底扎根,產下的陰影一時半會也難以祛除。不禁對他多了分憐憫,但這些憐憫不足以讓我收手,我明天還是要把他騙進森林。
正想著,頭頂忽落下一道溫柔的聲音:「晚安。希望明天同您的出游能開心。」
白雪掖了掖被角便轉身離去。
8.
次日清晨,睜眼便瞧見一抹深色的黑。
白雪站在我床前,靜靜地等我醒來。
瞥了他一眼后我又重新闔上眸。不可否認,賴床的習慣隨我一起穿到了這個世界。
朦朧中,耳邊忽然落下一層溫熱氣息,掃過脖頸在耳間蔓延,只聽那人輕柔的聲音:「您忘了今日要同我出游嗎?」
我被嚇得一個激靈,猛地轉過頭,恰好擦過他的唇瓣,粉嫩的觸感徹底挑撥了我的神經。
兩人都愣住了。
四目相對之間,我隱約窺見掩埋在他眸底深處的暗潮,在無法觸及之地,肆意涌動。
我蹙了蹙眉,伸手覆上他的眼睛,一把推開了他,「湊那麼近干嘛。」
并沒有把剛剛那幕放在心上。
而白雪卻一直愣在原地,低垂著頭,看不清表情。只瞧見他緩緩抬手,微顫的指尖反復摩挲在自己的唇瓣,好似在回味那個不經意間的吻。
早餐過后。
停至宮門外的是彰顯主人高貴身份的華麗馬車。
我走在前面,向他遞出一只手:「走吧,我的公主殿下。
」
白雪輕眨眼睫,將手搭了上來。他的手白皙修長,指骨節分明,要比我大出些許。一時分不清由誰牽著誰了,隨后與他相繼踏進馬車。
沿途的風景深深吸引著從出生到現在都沒踏出王宮領地半步的公主。
不知哪來的小鳥撲棱著翅膀,停在了他那側的窗沿,親昵地蹭著他的指尖,嘰嘰喳喳地叫嚷個不停。
眼前的一幕很美,即便再覺得吵,我竟也不舍得打斷。
我單手支起腦袋閉目養神,突然磕絆到的石頭讓馬車一陣顛簸,驚走了鳥,也將白雪「驚嚇」到了我懷里。
我尋思著這距離再怎麼顛也倒不到我身上吧。
我都懶得拆穿,眼皮子也沒掀一下,任由白雪將我抱著。
「對不起,我這就起來。」話雖這麼說,可下一個顛簸又再次將人送入我懷中。
……
行了,我按住了他要起來的肩膀,任由他像只貓似的枕在腿上:「快到了,安靜點。」
里德亞應該已經等在那了,待會兒得找個借口獨自留下他。
下馬車后,我遣散了所有奴仆,開始一本正經地胡扯:「這次帶你出游,其實是為了找一朵花。」
「一朵只有你能摘下的花。」我的目光落在白雪臉上,一道稱不上溫柔的目光,甚至還帶了絲威壓:「你會幫我的吧?」
「當然。」他彎起眉眼,沒有任何猶豫的回答。
我裝模作樣地拿出一份圖紙,上面便標著那根本不存在的花。
在白雪接過后,唇邊的笑意味深長,我漫不經心的開口:「仔細找吧,找到了母后會很高興的。」說完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我無法得知,在我的背后,那道緊緊注視著我離去的漆黑雙眸,現正翻涌著怎樣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