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嗯?什麼花需要本公主親自摘?)
9.
白雪一定不知道他親愛的母后已經拋棄他,獨自回宮了。
我將手肘支在窗沿,神色淡漠地看著窗外不斷倒退的景色,涼風刮過我的雙眸,竟覺得有幾分酸澀。
一只鳥兒停駐在窗邊,小心翼翼地往里探出腦袋,頓時心生煩意,趕走它后便蓋上了車窗。
殿堂內,我坐在象征著權高者的位子,出神地盯著外面,天已經黑了,幾點燭影在昏暗中搖晃。
按理來說,里德亞應該早就向我復命了才對,怎麼現在還沒動靜?我捏了捏眉心,指尖輪敲著扶椅把手。
就在這時,殿門忽然外傳來了響動,我抬眸望向那邊。即便聲如細絲,依舊傳進了我的耳朵。
我從座位上起身。
是里德亞回來了麼。
殿門半掩,還沒走幾步,就被突然伸出的手怔在原地。
那是一只過分白皙的手,纖細修長,如寒玉般泛著冷意,不過最讓我在意的……是那人滲著鮮紅的掌心。
我的呼吸在這瞬停滯,那不是里德亞的手。他的右手有道疤痕,不會像這只潔白無瑕。
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但在我看清楚那人的臉時,雙腿像被荊棘緊緊纏繞禁錮,移不得半步。
怎麼會是……
白雪?
來不及思索,就被眼前人撲倒在地。
他顫顫巍巍地撫摸上我的臉頰,一股血腥涌入鼻腔,使我全身血液不停地顫動,因恐懼而做不出任何表情的臉也沾染了他手里的一片鮮紅。
白雪緊緊抱住了我的脖頸,纖薄脊背不停地顫栗,我竟一時分不清,那到底是殺了人后的興奮還是……
被自己的想法嚇到,我極力地推開身上的人,卻發現怎麼也推不開,耳邊緊接傳來哽咽聲,混雜著我起伏不定的心跳,「母后,我……我害怕……」
冷冷吸了一口氣,我木訥地開口:「發生了什麼,和我說說。」盡管心中隱隱有了猜測,但最好不是我想的那樣。
他緩慢地抬起了頭,雙眸夾雜著朦朧水霧,眼角的淚好似隨時滑落。「有一個滿頭銀發的男人……他為了救我,他……他」白雪似乎不忍心再說下去。
「對不起,我沒能摘下您要的花。」他滿含愧疚的聲音逐漸小下去,卻在我耳中無限放大。
銀發……救?
怎麼可能。
我抓上了他的肩膀,幾近歇斯底里:「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
白雪睜大了黑眸,急促地呼吸著,似是驚魂未定,「我在一片樹林中,看到了母后您要找的花,可剛一靠近,就沖出了一頭野熊……
「如果不是他,恐怕我就再也見不到您了。」說完他再次抱住了我,滾燙的濕熱感滴落至我頸邊。
一股涼意漫布全身,額間不禁冒出幾顆細汗,我動了動唇,艱難地發出聲音:「是麼,你身上的血……」
他「啊」了一聲,立即從我身上起來:「對不起,不小心讓您也染上了這骯臟的熊血。」
我看著他垂下頭,雙手不安地捏起了裙擺,他的黑裙子也染上了大片污跡,只是在昏暗燈光下看不大清,我在想,如果他今天穿了一條淺色裙子會怎麼樣。
我有些麻木地撫上雙頰,唇邊扯出一絲僵硬的笑,對于這個本不該回來的人,我一句話都不相信。
抹去了臉上的鮮紅,我訥訥地攤開雙手,死死盯著上面沾染的粘稠血跡。
這絕不可能是熊的血。
「母后,我先去把這身裙子換了。」白雪低啞的聲音從上方傳來,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陌生。
他俯下身子在我臉上落下一吻:「明天再來見您,祝您睡個好覺,晚安。」
我沒有應聲,一動不動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在他的身影徹底消失后,我渾身像被抽了力氣,癱倒在地。
我緩慢伸出一只手放至眼前,透過指縫,什麼也看不清,突然笑出聲:「接下來,該怎麼趕走他呢。」
10.
沐浴后,我洗掉了一身血腥味。
寢殿內只點著一根燭火,我抱著膝蓋蜷縮在床頭,不相信里德亞就這麼死了。
我最了解他,以他的實力怎麼可能連頭熊都對付不了,白雪說的話從頭到尾都是假的。
思緒混亂之際,門外忽然傳來響動,緊接著就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
我猜到了是誰,強忍著心中的厭煩為他開了門。
入目便是白雪那張被淚水浸濕的臉,黑眸中夾雜著惴惴不安。
我皺起眉,堵在門口并未讓他進來,疏遠之意毫不遮掩:「什麼事?」
「我還是害怕。」微弱的聲音傳入耳中,他低垂著眼睫不敢看我,「能和您再睡一晚嗎?」
害怕?
我才是應該害怕的那個吧。
我靜靜地看著他,也不說話,雙方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本想說出口的拒絕繞了個彎,我緩緩啟唇:「進來吧。」
白雪欣喜,隨后很自然地爬上我的床,掀開被子的一角拍了拍,示意我也上去睡。
他的唇邊重新綻露笑容,仿佛剛才的害怕從未出現。
我神色漠然地走向他,關于里德亞的死,我還有很多要問。
「您今天心情不好?」
「是我沒能摘回那朵花嗎?」昏暗中,白雪眨著眼睛小心翼翼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