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承認自己是自私的,說到底不過是想消除心底那份愧疚,連帶著里德亞的那份。
當然,還有不甘……白雪不是要關著他,丟給那頭魔獅玩麼,那我偏要將他救出去。
「瘋子,瘋子!」我故意扯大嗓音,為了讓門口的人聽個明白,「簡直是個瘋子。
「愣著干什麼,過來扶著。」我朝那兩名呆愣原地的侍衛吼去,他們來不及思考,接過我手里被兜帽遮掩嚴實的人。
我拍了拍手,裝模作樣道:「想不到,里面那人竟然還存著點力氣,醫師為他上藥時被襲擊,你們在外面沒聽到動靜嗎?
「真是失職。」
他們噤若寒蟬,我嗤笑一聲「算了」,隨即指了指那名略顯笨拙的侍衛。
「你,將人扶去后花園。」
……侍衛走后,花園里只剩我與納斯亞。
人在我身邊,我卻一刻也沒能安心。
細想這一切是否太過順利,順利到讓我后怕……不過,也不排除是因為門口那兩個家伙太過愚蠢。
納斯亞醒來時,已是黃昏。
少年睜開雙眸后就一直呆愣在原地。
許久,他顫了顫眼睫,貼著身后石柱緩緩起身,又因不小心扯到傷口而悶哼了一聲。
他環顧起周遭,最終,對上了我的視線。
納斯亞的眼神過分平靜,見到我,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兩人相視,誰也不先開口,不知過了多久,他「撲通」一聲重重跪伏在地。
虛弱卻異常清亮的聲音響起:「請您讓我回去。」
我盯著納斯亞低垂的頭,沉默然后無動于衷,直至鼻尖嗅到一絲血腥味,才開口。
「起來說話,你的傷口裂開了。」
少年微頓,依舊一動不動,沒有任何要起身的意思:「請您讓我回去。
」
重復著上一句話,只是聲音染上了一絲顫抖。
「回去?」我不禁冷笑,「你就這麼想死?
「枉費我花心思將你從牢里帶出來。」瞥了一眼伏在跟前的少年,我抬步離去。摘過一旁的玫瑰,坐到了桌臺前。
「不是的……」少年匍匐著身子,柔長銀發在紅日耀灼下反添了一絲凄涼,「我只是不希望有人替我——」
「你一直都是醒著的?」我打斷了他,目光隨即落在他身上。
納斯亞抬眸,淺藍色的眸子像是蒙了層薄霧,讓人有些猜不透他現在的情緒。
他默了默,繼而啟音:「是……或不是。那個時候身體動不了,留了點模糊的意識。」
我輕笑,將那束玫瑰丟到他跟前。
「你走吧。」
他還是沒動。
我沉下眸子,從座位上起身:「那個代替你的少年,換來了他家人后半輩子的無憂。
「他是自愿的。這對他來說,不全是一件壞事。」我一步步走向他,在他面前蹲下,「你也不需要有負罪感。」
納斯亞皺眉,動了動唇還要說些什麼,我直接捏住了他的下巴。
逼迫他對上自己的視線:「你呢?你明明什麼也沒做錯不是麼……」為什麼這麼心甘情愿被那畜生撕碎。
「我錯了的。」
聽到他的回答,我有一瞬間的微怔。
而后耳邊又響起他略帶猶豫的聲音:「我不該逾矩……妄圖接近您。」
我盯著他的臉,只見他面色蒼白,唇瓣細微地顫著。
「我本不是打理花園的奴仆……」說完將視線移向了別處,不敢再看我。
我捕捉到了他眸間的異樣,我不想弄清他話里的「妄圖」是什麼意思。我只知道,要用強硬的方式,才能逼他離開。
我捏了捏手心,驀地嗤笑一聲,唇邊勾起一絲嘲諷輕蔑:「原來你存了這樣的心思啊。
「真是惡心。
「還蠢,賴在這不走了?早知道就不費盡心思救你了。」
我每說一句,他的面色就白上一分,伸出指尖顫抖地攥住了我的衣袖。
他低著頭,說著一遍又一遍的「對不起」。整個人猶如一張薄紙,蒼白無力。
「快點滾,不想看見你。」其實我早就為他安排了馬車與去處,趁天色完全暗下來之前,讓他離開。
不然等白雪回來,就難辦了。
我冷冷拍開他的手,起身走開,落到一處他視野外的地方,緊緊注視著他的方向。
納斯亞終于爬起身,顫顫巍巍地走向后花園的大門,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最后在大門處停下。
那道黑色身影猶豫了會兒,似乎沒有勇氣回頭望向這邊,停滯許久,最終還是在我的目光下離開了。
走得越遠越好……
白雪今天回來得特別晚,不知在外面商議什麼。
不過這和我有什麼關系呢?
快要熟睡時,一絲冰涼觸感,伴隨著柔軟落在了我的額頭。
我顫了顫眼睫,睜開眸便是白雪那張放大的精致面容,對方也是一怔。
微弱燭火搖晃,他捂著唇,面上浮起一抹薄紅,像是偷親被抓包的羞赧。
「啊,吵醒你了……」
26.
我默不作聲,靜靜地看著他。
直到他再次溫柔地傾覆下來,落在我唇邊的吻沒有一絲生澀,「快睡吧。」
他在我耳畔神秘地說:「明天為你準備了一份驚喜。」
早晨醒來時,就覺得身上壓得慌,轉眸一看,白雪已然睡在身側。
手緊緊摟住了我的腰,極具缺乏安全感地蜷縮在一團。
我掰了掰那人的手,沒掰開,反而被他更深地攬入懷中。
脖頸間傳來他淺薄的呼吸,隱隱帶著薔薇的氣息,是讓人不禁卸下所有防備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