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當時心里笑他說大話,但還是認真地答了:「奴婢只想到了年歲,便出宮。」
他愣住了。
「出宮?皇宮不好嗎?」
我抿了抿嘴,語氣卻認真:「不好。」
「奴婢只想過平平淡淡的日子。」
平淡地嫁人生子,平淡地度過一生。
宮里人的涼薄,狠毒,兇惡,已嚇破了我所有膽子。
可傅言辭卻怒了。
他捏住我的下巴,逼我看他,語氣是從未有過的冰冷:「那我呢?你走了,我該怎麼辦?」
我被嚇住了,下意識地退后。
下一秒,他卻將我抱在了懷里,溫熱的氣息纏綿在我耳畔,撩撥得心尖發麻,發燙。
「桑桑,我會待你很好的,你留下來陪我好不好。」
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誘哄。
我沉默了很久很久,才慢慢抬手回抱住了他,說:「好。」
「奴婢陪著殿下。」
他喜形于色,對我說了很多。
他說等他復位,一定會封我為太子妃,待我好,說要與我一生一世一雙人,說我與他是患難之情,無人能及得上我們的情誼。
我望著窗外的雨,靜靜地聽著,一句話也沒說。
但他真的復位后,對我的一切承諾,都給了沈明月。
我并不意外。
只是暗暗想道:「幸好,我從未信他的話。」
5
次日,御書房內又因我吵了起來。
我萬分頭疼。
卻心里清楚,御史逼傅言辭給我名分,并非真的要彰顯仁德,只是不想看到沈明月在后宮獨大,沈府在朝堂上更進一步,便想讓我分寵。
但卻不想想,我真能分寵,哪能淪落到如此地步。
我心里嘆了一口氣,只聽著,不言不語。
不知過了多久,頭頂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嗓音:「桑枝,你怎麼想的?」
語氣淡淡,帶著一絲漫不經心。
這是他第一次問我的想法。
我心頭一跳,上前跪在傅言辭下首的位置,頭磕在地上,冰涼冷硬,卻讓我十分清醒。
語氣認真又堅定:「陛下,奴婢今年已二十三,已到了出宮的年紀,奴婢想求陛下賞黃金百兩,讓奴婢榮歸故里。」
我沒騙傅言辭。我喜歡金葉子。也想出宮去。滿室寂靜。
御史的臉難看到了極點。
他或許以為,如此機會,我定會向陛下要名分,這代表著權力和地位。
但我要的卻只是黃金,和出宮。
他抬頭看向傅言辭,語氣帶著幾分不屑:「陛下,此宮女既要金銀之物作為彌補,不如遂了她的心愿,放她出宮——」
可下一秒,傅言辭突然轉頭看了他一眼,眼神中的陰鷙冰冷,極為可怕,嚇得他猛地咽下了所有話。
「滾。」
一聲低吼,御史腿腳發軟,連滾帶爬地離開了。
我也想走。
卻被傅言辭死死地攥住了手腕,他垂眸看我,語氣中帶著咬牙切齒的恨意:
「桑枝,你到底有沒有心?!」
「你曾答應過我的,要在這宮中陪我。」
我回望著他,然后淺淺一笑。
「陛下,你也曾說,你會對我好的。」
傅言辭一愣。
我反手握住他的手放在我額上還沒愈合的傷口上,紗布上隱隱透著幾分血色。
這一刻,傅言辭臉色一白,仿佛碰到了極為可怕的東西,指尖顫抖得不成樣子。
我輕輕開口,一字一句:「但是陛下,你待我,并不好。」
滿室寂靜。
只剩兩道呼吸聲。
我本想收回手,可下一秒卻聽傅言辭嗤笑了兩聲,聲音宛如從牙縫中擠出來一般,嘶啞低沉:「桑枝,真是如此嗎?」
「還是說,你是為了池延之?」
6
池延之。
是在冷宮時看守我們的侍衛。
但他從未欺辱過我們,反而時常照顧。
我曾問起他原因。
他笑了笑,臉上還帶著幾分少年氣,回道:「桑桑,我從上官那看到了你的鄉籍,我們是同鄉,相互照顧本就是應該的。」
我當時是不信的。
但是冷宮那麼多年,是他一次次給我送來了應急的銀子,是他攔住了那些試圖欺辱我的奴才,是他在我受傷時請太醫買藥材。
就連傅言辭都十分信任他。
才會在登基后,便把池延之調到了御前,官職五品。
前途不可限量。
乍然聽到傅言辭提起他,我不由一愣,微微擰眉。
疑惑他為何突然在此時提起旁人。
不過轉念一想,便明白了。
傅言辭定是知道池延之對我的心思。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頭上的桃花簪,臉上難得浮上了幾分少女的嬌憨羞澀。
這是池延之送給我的生辰禮。
他親手做的。
他說:「桑桑,明日便是你生辰了,我知道你在陛下身邊定然什麼好東西都見過了,我這個親手所做的小簪子一定不起眼,但我覺得你一定不會嫌棄我,而且還會戴上,對不對?」
說著,他滿眼期盼地看著我,神色可憐極了。
我笑了笑便順了他的意。
「好,我明天就戴上,其他人的我都不稀罕。」
他瞬間笑了起來,一身深藍色侍衛服,襯得身姿挺拔如松,眼眸帶著笑,輕輕靠近我幾步,抬手間便將簪子戴到了發髻上。
靠近時帶著一股冷冽的味道,像是皂角的余香。
我心頭一滯,覺得距離太近了。
可下一秒,他便退到了安全距離。
看著我,輕輕笑:「桑桑,好看。」
那一刻,我只覺得心口燙得厲害。
愣愣地不知該作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