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姑娘孤身留在這里,等我回來估計早被心懷不軌的魔修給煉化了。
回了客棧,我隨手拔下三師弟腦袋上的簪子扔給寧姑娘:
「送你的。」
三師弟:「?」
三師弟西子捧心:「這些年的情誼與時光,終究是……錯!付!了!」
寧姑娘紅著臉,捧著簪子在旁邊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踟躕了好一會兒,才小聲說出一句:「謝謝司年姑娘。」
21.
晚些時候,她又找掌柜借了廚房。
修真之人大多已經辟谷,只有零星一些偶爾會吃點兒靈丹以外的東西,用來滿足口腹之欲。
比如我。
正當我想著怎麼端碗蹭飯顯得自然時,寧姑娘已經端著托盤回來了。
清亮的高湯中飄著幾個白胖渾圓的餛飩,聞起來就讓人不由食指大動。
還沒等我說話,寧姑娘就把碗推了過來。
「特意給你煮的,冷了就不好吃了。」
我愣了一下,又看向寧姑娘。
她依舊頂著寧言秋的樣貌,不笑的時候疏離冷漠,笑起來卻又如同春融冬雪,讓人移不開眼。
可真正的寧言秋會這樣笑嗎?
我曾以為百年時光彈指一瞬,如今才發現許多事已經在悄無聲息中被淡忘了。
我攪了攪碗里的餛飩:「沒想到你還會做這種湯食。」
寧姑娘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會做這個。」
寧言秋也只會做這個。
而且手法稀爛。
我初上山時還沒有辟谷,師尊又放蕩不羈愛閉關。
于是我就像個沒人管的野猴子,餓了就去山里掏靈鳥蛋和野果烤著吃。
然后就被寧言秋教訓了。
那時候他雖然少年老成,看上去卻還是斯斯文文的模樣。
雖然我被他吊起來打的模樣很狼狽,但心里還是十分不服氣的。
他痛斥我頑劣,不堪大用。
直到發現我掏鳥蛋偷靈丹都是因為餓。
那是寧言秋第一次流露出了生氣以外的情緒。
于是當天晚上,我就發現自己屋里平白多了一碗肉丸和面片煮成的熱湯。
每天如此,雷打不動。
就這樣,我喝了一個月陌生人投喂的肉丸面片湯。
直到有一次因為意外摸進了寧言秋的院子。
寧言秋是天生的修真奇才,十三歲引氣入體,一雙手寫過符篆,布過陣法,斬殺的妖獸更是不計其數。
唯獨在做飯這事兒上缺點兒天賦。
他將肉丸一個一個仔細包進面皮中,又在湯鍋中把它們煮得分崩離析。
我眉頭都皺成了川字,嫌棄得不行,最后卻什麼都沒做,只乖乖回了自己的住處練功。
晚上,我的桌上照舊出現了一碗肉丸面片湯。
分明是一點兒也談不上好吃的東西,我卻嘗出了些其他的滋味兒。
但這也沒能動搖他白天將我吊在樹上打的習慣。
尤其是發現我吃飽了也照樣頑劣不堪以后。
我這邊吃得正歡,寧姑娘又羞怯地給我看她新綰的發髻。
用的正是我送她的那根簪子。
雖然但是,「奇形怪狀符」還沒有失效。
她用的依舊是寧言秋的臉……
寧言秋穿女裝綰發髻,還一臉嬌羞問我她簪得好不好看。
而我則要一臉真誠地附和:「好看,真的好看!」
……
我司年壞事做盡,會有今天也是罪有應得。
22.
距離下一個朔月也就剩下不到五天。
算下來寧姑娘的「奇形怪狀符」
也該失效了。
朔月至,大封周圍的冰原才得以靠近。
從宗門來此地的弟子雖然插手不了加固無妄海大封的活兒,但為了防止魔修趁機興風作浪,必定也會有不少人在朔月當天進入冰原。
為今之計只能把她一起帶過去。
萬一到時候真的和那個用攝魂鈴的魔修打起來,其余的宗門弟子對她一個身無長物的弱女子多少也能照拂一二。
三師弟聽了卻湊過來說反正自己一時半會也回不了靈犀山,不如就留下保護寧姑娘。
我也正奇怪這事兒。
他這副模樣肯定也用了老東西的「奇形怪狀符」。
但被派來探查魔氣外泄的弟子早就到了。
而修補魔族大封的基本只有宗門的長老或者修為拔尖的大弟子。
剩下諸如我與幾個師弟這種高不成低不就的,這時候往往只會被安排守山。
一問才知道,原來這小子是被師尊轟出來尋找我和寧姑娘下落的。
「那師尊呢?」
三師弟:「啊,我之前沒說嗎?他比我晚一天動身,應該已經到了。」
「……」
「大師姐!大師姐有話好好說不值得動用本命法寶啊!」
屋里正雞飛狗跳,外面忽然傳來一陣異響。
「天狗食月啦!」
不知是誰叫喊一聲,我推開窗戶,果然見月亮已被黑暗吞噬了一般。
「是月食……」
雖然還不清楚這個異象代表了什麼,但身體已經下意識地先行一步。
「保護好寧姑娘!」
叮囑了三師弟,我召喚出佩劍,從窗欞躍身而出。
黑暗中,唯見一道道靈劍的光尾騰飛而起。
23.
進入冰原后,才發現大封外圍對于修真者的限制消失了。
我們御劍落地。
月食已經結束,冷白的月輝下,冰原的中心似乎有紅霧翻涌壓境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