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遞給她發的鏡子碎片,矩形的。
她坐到旁邊的石板上,將鏡子立在了水杯前。
“我猜,像不像鏡子?我們原本在鏡子這一邊,現在我們來到了另一邊。鏡子的里面。”
她沖著鏡面哈了一口氣,接著說。“現在鏡面起霧了,因為被霧氣模糊,在外面的我看不清鏡子里面的我在做什麼。
所以霧霾只是模糊“鏡子”的手段,這樣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地建造起一個和鏡子外面的世界一模一樣的地方。而建造的過程就需要掩飾起來。”
刁青接過話說:“你們看太陽!”
抬頭看去,太陽在薄薄的霧氣中四分五裂,像破碎的鏡片,像被無數條細線橫割開的熟雞蛋表面。
我說:“鏡子、陽光、梁嫻的腐肉、暗紅色的像血液一般灌入身體的飲料。真就像你說的,那我們到底是在鏡子外還是在鏡子里面呢?!”
我感覺大腿和頭上的雞皮疙瘩刷刷起立。
這時,遠處池塘邊傳來同行人員的尖叫。
我們跑過去看。
邢秋凌的舍友是被絆了一跤,摔倒在池塘邊。
池塘里早就結起了冰,冰面整潔又厚實。
被凍在冰面的除了枯黃的落葉和周遭的蘆葦桿,還有計亦霏!
她的身體弓起來,像嬰兒在子宮里的姿勢。
半蜷著的腿露在空氣里,剩余的身體則被凍在冰下。
幾個人沖上前用撿來的木棍戳著冰面,想要把計亦霏從冰里挖出來。
冰面上的寒風吹來,我只感覺到一陣無力和眩暈。
11
我睜開眼的時候躺在明亮的校醫務室。
腦袋上貼滿了小貼片,連接著儀器。
校醫院的醫生走過來,帶著導員。
“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的嗓子很痛,像吞了刀片一樣痛,嘴唇也干裂的不行。
“這是哪?”我問道。
“校醫務室啊。”醫生回答。
“我當然知道,我認得你。我是說,我現在是在鏡子里還是鏡子外?不,是在新宿舍樓還是老宿舍樓?啊頭好痛。”我痛苦地捂著被牽扯起來的頭皮。
醫生和導員對視一下,導員說:“咱們學校只有一個宿舍樓啊,段夏呀,你要不還是轉院到專門的精神科醫院看看吧,我覺得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心理問題了。”𝓍ʟ
醫生說道:“她們這個年紀壓力大太正常了,學校還是要多安排一些心理輔導老師,像段夏這種病情,似乎已經不是簡單的抑郁情緒,她已經產生了幻覺,往壞了說,可能是幻想癥,甚至是精神分裂也說不定。”
我問道:“精神分裂?是說我之前遇到的事嗎?”
醫生俯下身給我調試了一下設備,說:“是你剛才講的夢境,你好像搞不清夢境和現實了,我們擔心你越陷越深,本來輕微的癥狀拖到無法治療,想聯系你家長給你轉院治療。”
“什麼?!送我去精神病院?!”我騰地起身,連連心虛地說:“不不不,不必了!好像確實是做夢做多了,唉,您不知道我最近準備期末考壓力太大了,做的夢也奇奇怪怪的。浪費醫療資源,實在是沒必要哈!”
醫生撓撓頭,答應給我做完基礎的身體檢查就聯系家人接我回家休養。
我松了口氣,原來一切都是做夢,轉頭向病房外看去,刁青和梁嫻還有其他人都在擔憂地看著我。
還好只是噩夢而已。
就這樣,我住了幾天院,學校的期末考也結束了。
放寒假時我爸媽來接我,他們和大夫交談,我就在病房里默默收拾東西。
隨身衣物、書本、充電線都裝進書包里。
等等,書包的底部沾了些泥土,我覺得有點不對勁。
把剛剛塞進去的東西都拿了出來。
往包底看去,玩偶兔子正在靜靜躺著。
紅色的霉菌斑點依舊遍布全身。
不同的是它長了只眼睛,準確來說是被人縫上了眼睛。
那只是計亦霏的眼睛沒錯。
是她的!她的眼球上有一枚小小的痣。
她曾無數次告訴我:小時候我就跟我媽說如果我走丟了就可以憑這顆痣來認我。
病房外并沒有計亦霏的身影,她走丟了......
頓時,我感覺頭皮發麻,宛若千萬只蟻蟲正從后背尾椎骨攀上我的肩膀吞噬我全身。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