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時光飛逝,轉眼就過了六十多年。
少年功力漸長,身高也跟雨后竹筍似的,蹭蹭蹭就往上拔。
九百多歲的年紀,就讓我這個快四千歲的老母親仰著脖子跟他說話了。Уʐ
與此同時,他的脾氣倒是越發叛逆了。
其實我也真是不知為何,我自居他養母這件事都這麼多年了,他反而越發抵觸。
從前是別扭不習慣,現在幾十年相處下來,直接上升成氣憤了。
比如在我又一次喚他崽崽時,少年忽然冷臉,漆黑的鳳眼里盛滿了不耐:
「再叫一聲崽崽,后果自負。」
喲,這是炸毛了?
我不甚在意:「怎麼,難道你要離家出走不成?」
他哼笑一聲:「未嘗不可。」
說著就準備起身回屋。
這可把我唬了一跳。
他走了,誰給我燒火做飯洗衣掃地劈柴擦窗?
我只得軟下身來:「好吧好吧,我以后再也不叫你崽崽了,行嗎,寶寶?」
少年抖了一身雞皮疙瘩:「寶寶也不行。」
「那作為養母我該稱你什麼?難道叫你小名?那你小名是什麼?言言?小言言?還是小修修?」
「……」
修言面無表情:「我從來沒承認過你是我的娘。」
「那你把我當什麼?」
他卻突然別別扭扭地看了我一眼,抿了抿唇:「......叫我崽崽可以,但是得換個身份。」
誰叫這個家他包攬的活多呢。要是惹他生氣了,就沒人幫我干活了。
「換個身份嘛......我也教了你許多東西,不如當你師父怎樣?」
修言沉默了一會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不過態度總算沒有那麼抗拒了。
不過我總感覺他那模樣,看著倒有幾分不滿。
哼,小屁孩。
看著年紀不大,脾氣倒越發古怪了起來。
9
凡人命短,十幾年便彌足珍貴。
仙人和魔族壽命可達萬年。
百年的時光在我們看來,也不過彈指一揮。
一晃又是六十年過去,我忽然發現事態隱隱有些跑偏的苗頭。
朝夕相處之下,修言看我的眼神,似乎越來越不大對勁。
赤誠,熱烈。
時不時還藏著些我看不懂的暗涌。
我們隱居人界時,隔壁村頭一個叫王富貴的大漢,突然提著幾塊臘肉來我家向我提親。
修言滿臉不屑,唆使隔壁老王家的大黃追著那倒霉漢子就跑出了二里地。
大漢嚇得魂飛魄散,屁滾尿流三天不敢出門,直嚷嚷那狗追得他差點就去見了太奶。
后來此事便一傳十十傳百。
十里八鄉的村子再也不敢提著腦袋上門來提親了。
對這一結果,修言反倒欣然視之:
「不過一條狗就貪生怕死了,呵,不過都是些不靠譜的無能鼠輩。」
又嚴肅提醒我:「我看這里的男人,就沒一個靠得住。」
我笑了笑:
「那你覺得什麼樣的男人才靠得住?」
他愣了一下,看了我一眼。
忽然偏過了頭,淡道:「情情愛愛,無用之物,不過負累罷了。
「你還是不要再找男人比較好。」
接下來我選擇不動聲色。
像往常般悉心教他習武練字,盡我所學教導他修煉。
少年人心性,情竇初開又如何?
肯定長久不了。
等以后遇到了更喜歡的,指不定就會迅速移情別戀了。
但也不知為何,這樣想著又總感覺心頭空落落的。
或許,我只是習慣了有他在身邊吧。
但萬萬沒想到,卻會出現那麼個意外——
涂山狗妖向我表白被拒,竟然一時懷恨在心,偷偷在我買的酒里加了藥。
待殺了那狗妖,跌跌撞撞回屋后。
我將修言睡了。
前六十年我自稱他的養母,后六十年我自稱他的師父。
可現在的我們,卻發生了這種滑天下之大稽的荒唐事?
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回到最初的關系上了。
既然如此那就當斷則斷,不然反受其亂。
10
可如今成為魔尊的修言,卻并不打算放過我。
我剛跨出院門半步,大馬金刀的魔將便立刻冷著臉擋住我的去路。
「仙子,請留步。」
無論我說什麼,他們都不讓我離開院子。
而院子里三層外三層全是禁制,根本出不去。
沉穩的腳步聲在院子里響起時,我冷著聲音質問:「你準備囚我到什麼時候?」
「待到師父把孩子生下來。」
「生下后,你會你放我離開?」
修言歪了歪頭:「就算不會,師父你覺得自己還有別的選擇嗎?」
我氣得牙癢。
修言坐在椅子上,垂眸啜了口茶。
茶霧繚繞,喉結滾動,他沾了水的唇越發顯得紅潤。
不同于少年的青澀,現在的修言,倒越發勾人得要命。也更氣人。
「師父若是想去哪,本座陪你去便是。」
我冷道:「多謝尊主好意,但我只想自己逛逛。」
修言一手支頤,輕笑一聲:「那還是就在這里待著吧。」
臭小子,長大了之后根本管不了了是吧!
我假笑了一下:「整個魔宮都是你的人,就算是如來佛祖都不一定跑得出去吧。」
「這不一定。」修言鳳眼微瞇,「師父四百年不出世,一出世就端了西海龍王的龍宮。魔宮還真不一定囚得住你。
」
是了,這次被天帝抓住,就是因為我帶著養的兵將攪了西海龍王的老巢。
可我千算萬算,卻沒算到自己最得力的部下竟然會中途叛變,將我的消息泄露給了天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