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按照他們說的做,別起沖突,我會想辦法解決此事。」
管事很為難:「可他收得比您收得多,我們還是想給您種地。」
我點頭,李承恩恨我,自然不會好好對待這些佃戶。
我命綠萼拿了一些錢過來給他。
「先挺過今年吧,明年……最遲明年,我還會是你們的主子。」
管事長嘆一聲,對我行了一禮:「殿下您可一定要挺過來,莊稼戶們都等著您呢。」
轉眼初冬到了,下雪那天,父皇接我進宮。
我們走在落滿雪的御花園里。
父皇道:「你小時候,父皇陪你一起在此處堆雪人,那時候,你才一點點。」
我接口道:「我堆了五個雪人,一個是父皇,一個是母后,一個是太子哥哥,一個是承恩弟弟,還有一個我,我說我們一家五口要永遠在一起。」
父皇因此被感動,開始冷落萬貴妃。
那一年,萬貴妃大概恨毒了我,遇見我時總要說幾句刻薄話。
后來,我中毒了。
等醒來,萬貴妃已經被打入冷宮。
父皇道:「父皇一直相信你是我的女兒,但有些事……」
「父皇,您聽,有聲音……」
我阻止了父皇,我明白他無非是要說還是查查我的身世為好。
但這些話若是由他親口說出來,或許初時會對我有愧疚,但愧疚久了,就會變成負擔,負擔久了,滿腔熱愛都會變成厭憎。
所以,懷疑的話最好不要從他的口中說出。
我道:「有人落水了。」
我迅速朝著湖邊跑去,搶先在幾個宮女太監之前,跳入水中,將一個落水的小宮女救了起來。
等我將人拖到岸邊時,已經精疲力盡。
我適時暈了過去。
等醒來時,已在溫暖的寢宮中,母后的說話聲傳入耳中。
「怎麼可能?她身上怎麼會有胎記?這絕不可能。」
「娘娘,老奴看得清清楚楚,那胎記隱蔽,長在大腿根處,不仔細瞧便不容易發現,許是您記錯了。」
「我記錯了,我怎麼能記錯?萬貴妃死前明明跟我說,她掉包了我的孩兒,我生的是個兒子,腿根處有一個月牙印記,她給我換成了女兒,我生的是兒子啊!」母后的聲音撕心裂肺。
「荒謬!」父皇怒斥,「那個瘋子的話你怎麼能信,她怨毒了你,巴不得你母女反目,故意用話激你,偏偏你信了,還那樣對南平,你愧為人母。」
母后愣怔片刻,發出低低的嗚咽聲。
我心里安穩,放心地讓自己睡了過去。
但冬日落水,我到底還是受了風寒,身子滾燙得厲害,過一會兒便有人摸摸我的額頭,為我敷上冰帕子降溫。
我能感覺得到,但昏沉得厲害,睜不開眼睛。
我適時地說些胡話。
「母后,萬貴妃罵我是賤人生的,我才打她踢她的,我不是故意無禮的。
「母后,我好痛,萬貴妃掐得我好痛……
「謝無恙,阿漾,母后怨憎我,我該怎麼辦……
耳邊傳來母后的嗚咽聲,她責備御醫。
「她怎麼還這麼燙?一群酒囊飯袋,本宮要你們何用!」
她急了。
她開始有了一個母親的模樣。
可惜啊,我不在乎了。
我第二天才睜開眼睛,整個人昏昏沉沉的,仿佛在云里霧里。
母后欣喜地叫了一聲,兩道清淚流了出來。
「南平,你怎樣了?」
「母后,我在做夢嗎?母后……」
我淚流滿面,母后抱著我痛哭流涕。
26
我在母后的坤寧宮養傷。
母后對我噓寒問暖,趙端華來了幾次,都難以吸引她注意。
一日,趙端華哭哭啼啼地來了。
「姨母,羅宸騙了我,那個叫韻娘的女子又來了,她還抱著孩子,羅宸根本就沒有打發她走。」
她說得正歡,我從簾子后走出來,輕聲道:「母后,我想回公主府了。」
母后立刻丟下她:「你傷病未愈,一定要好了才能走。」
我目光瞥過趙端華,咳嗽幾聲,虛弱道:「母后,我想走。」
母后似乎明白了什麼,她眼眸中的悲傷一涌而過:「南平……」
我躬身向她行禮,緩緩離去。
趙端華叫住我:「姐姐,你是怪我嗎?可感情一事,最難控制,只要姐姐能原諒我,讓我做什麼我都愿意。」
我溫柔道:「那你就答應我一件事情,和羅宸和好如初好嗎?你既然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的,就好好珍惜吧,你的郡馬至少還在,而我的駙馬,他已經不在了。」
我掩面而去。
身后,傳來母后對趙端華的呵斥。
「好了,羅宸只是有了一個妾室,你作為主母應該大度,男子三妻四妾再尋常不過,連本宮都不能幸免,你何德何能求一個一生一世一雙人?」
那一天,是趙端華第一次哭著離開了坤寧宮。
我相信這樣的事情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會有無數次。
也不知是誰給趙端華出了主意,她將那個叫作韻娘的女子迎進了相府,放到了自己眼皮子底下,想著如此可以捏扁揉圓。
但她又錯了。
那個叫韻娘的女子,有錢。
這世道,有錢能使鬼推磨。
韻娘在相府后院過得自在極了,不多時,就將羅宸再次勾到了床上。
趙端華枯坐了一夜,也沒有想明白這是怎麼回事。
她不懂,她明明派人去追殺韻娘,為什麼韻娘還能活著,還能順順利利地生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