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殷離哪是想培養感情啊,他那天在停尸房以身作餌,就是為了試出我有沒有辦法控制蠱蚪。
他手下還有十來棵搖錢樹都是用蠱蚪養出來的,萬一再出現像張承影這樣的事情,總不能個個都開追悼會撈回本吧?
這是想從我這里套出控制蠱蚪的辦法。
剛才又正好碰到了在娛樂圈名頭很大的苗鳳,就更舍得下本了。
當天我改好陣圖,天黑后,連衣服都沒換,就去了酒店頂樓。
坐在窗邊看著下面燈紅酒綠,車水馬龍,徹夜長明。
又無比懷念過去的日子。
那會天一黑,就會有著蟲鳴蛙叫,螢飛露落。
天地間一片寂靜,似乎連整顆心都靜了下來。
不像現在,日喧夜躁,沒有片刻安寧。
殷離來的時候,依舊帶了花,也依舊是笑意盈盈的模樣,似乎半點都沒有因為我這種直接招嫖的方式生氣。
點了紅酒香檳,還幫我帶了切好的水果和小蛋糕。
我朝他笑了笑,從柜子里抽了香點上。
空氣中立馬就是暖暖的甜香,像極了三月山林中,百花齊放,萬物復蘇時的味道。
「這是什麼香?」殷離似乎嗅到了商機,偏頭朝我道,「九小姐有這香的配方,我們就可以合作,保證夠九小姐后生無憂。」
他總是這樣,自以為是。
他喜權,就認為別人也喜權。
他重利,就認為別人也重利。
「孟婆髓。」我猛吸了一口。
然后起身,走到衣柜,朝姬泓招了招手:「來,我給你準備了衣服,過來選一件吧。」
殷離嘴角輕勾,走過來。
一手摟著我的腰,一手與我握在衣柜門的手交覆著。
低頭貼著我耳朵道:「準備這麼充分的嗎?不穿不是更好嗎?」
在青丘時,姬泓也是這樣摟著我,在那滿是飛螢的草地上翻滾著。
他身體比我還熱,說著情不可自制,天地陰陽,情之所往……
那時他求的,是要將我騙出青丘,保住他姬氏一族國祚延綿。
這會,他求的,是保住用蠱蚪養出來的那些搖錢樹。
還是這麼目標明確,舍得下本啊!
無論多少輪回,骨子里的本性都變不了。
我低頭輕笑,就著他的手,緩緩拉開了衣柜。
高大寬闊的衣柜里,無數和他一模一樣的存在,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站立在里面。
在衣柜門的吱呀聲中,他們紛紛抬頭,看著我,朝我輕笑:「阿九。」
在他們笑的時候,左眼眉梢那點紅痣閃著妖異的光芒。
殷離嚇得猛地后退,臉色發青地看著我:「你要……要……」
他轉身就要朝門口跑,但沒跑兩步,就癱軟倒地。
我走過去,伸手撫著他的臉:「你以為我是要剝了你的皮嗎?放心不會,只是讓你一夢千年,重新想起來罷了。」
孟婆髓,是我帶著周珠去地府,纏了孟婆近百年,她煩不勝煩,才給我的香。
孟婆湯,忘前塵,得新生。
孟婆髓,憶過往,舊仇塵怨滾滾而來。
8
殷離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渾身被汗水濕透,整個人都無比地陰翳。
睜開眼,他在地上躺了許久。
這才微微轉眼看向我,聲音沙啞且生無可戀地道:「阿九,你殺了我吧。」
我坐在窗臺邊,戳著他帶來的水果吃。
朝他指了指衣柜里的皮:「這些也不是我殺的喲,你一夢千年,應該看到了啊。
你每次輪回轉世,都不得好死。咂,死得太慘了,我紋尸畫皮的手藝,還是用你這一身身皮,練出來的呢。」
「阿九。」殷離……
不對!
現在是姬泓了,滿眼悔恨地看著我:「你殺了我!殺了我!」
我呵呵地笑,跟著一彈指,一道火苗彈到衣柜里。
那些畫皮呼地一下,就燃了起來。
它們立馬發出痛苦的慘叫,殷離也跟著好像被燒了起來,在地上滿地打滾。
身體一點點地蜷縮,通體發紅冒煙。
等那些畫皮全部成灰,他還在地上發著抖。
臉上、身上盡是皮開肉綻的焦黑,可沒一會,這種焦黑又慢慢褪去,變得皮光肉滑。
這些畫皮,是他幾世輪回的,與他終究有著一絲牽連。
所以他也承受著大火燒身的痛苦。
我走過去,看著他因為劇烈的痛意,全身肌肉都在抖動。
朝他笑了笑:「忘了告訴你了,要孟婆髓的時候,我天天在地府轉悠,知道了一些事情。」
「比如你轉世輪回,皆是慘死枉死,不得壽終。這些壽數都是累積的,可以積聚一身。這些年,我刻意保存這些畫皮,為的就是將過往壽數引渡到你身上啊。」我伸手摸著他的臉。
尾指在他眉梢那粒紅痣上輕撫著:「姬泓,我其實不恨你的。但九尾一族,有仇必報。我總得給青丘一個交代,不是嗎?」
「兩千七百七十八年前,你將我斷掌剝皮,斬尾剜心,用我的血澆著你姬氏祭壇,想讓姬氏國運昌隆,卻沒有實現,實在是可惜。」
「這次,我費盡心思,讓你活得久久的,多好。」我手指一點點撫過這張曾經讓我沉迷到不顧一切,出了青丘的臉。
低笑道:「對了,我后來查了。你將我血祭后六年,你一心延續國運的周武,就滅亡了,得國祚 791 年。你是親眼看著姬氏周武,走向滅亡的,然后于祭壇問天自刎的,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