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在一旁大氣也不敢出,卑微抬手拉住我的裙擺。
「阿姝,你既已報了仇,便快些叫他們退兵吧。」
我把裙擺從他手中拽了出來。
「父皇,我不是說只有你親手殺了她,我才退兵嗎?」
父皇一怔。
我轉身回到上首,仿佛看到那將起的波瀾。
「傳令下去!」
我一字一頓:「攻城。」
父皇頹然地癱倒在地上。
「朕,對不起列祖列宗,對不起列祖列宗啊……」
我貼心地叫人拿來一壺熱酒。
「父皇,您就親自看看,我是如何滅了你的南周。」
11
最后一戰比我想象的要輕松。
父皇就坐在營帳中,眼見著箭矢凌空亂飛,炮火呼嘯著從天而降,不消片刻就把城門砸得稀巴爛。
在火炮的掩護下,北境大軍蜂擁而至,一鼓作氣拿下了都城。
重新踏進南周的皇宮內,我恍如隔世。
宮里已經被血洗了一遍,每走一步都能看見尸體。
走到正殿門口,我停下了腳步。
時隔三年,我終于又見到了謝隨安。
他容貌絲毫未變,與我記憶中那個翩翩少年相差無幾。
「阿姝,你終于回來了。」
「母后小心。」拓跋誠擋在我身前,冷冷地看著謝隨安。
「阿姝,你別害怕。」
謝隨安沖我露出一個笑容:「我只是來跟你道別的。」
「阿姝,這兩年我一直在等你。」
我神色冷漠:
「勞煩三駙馬掛念,可哀家擔不起你的這份掛念了。」
謝隨安神情黯然:「我知是我對不住你。」
拓跋誠冷哼一聲:「既然知道,那就快滾吧。」
謝隨安還想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罷了,他現在還能說些什麼呢。
擦肩而過的瞬間,他在我耳邊呢喃了一句:
「如果重來一次,我一定抗旨娶你。」
這話聽了,我只覺得可笑。
哪有那麼多如果,人活一世,便再不能回頭了。
看著謝隨安的背影漸漸淡出了我的視線,我叮囑拓跋誠:
「派些人馬給他吧。」
謝將軍雖然是從龍大將,但手握重兵。
自古沒有一個皇帝,能容忍自己的身邊有一個功高蓋主的臣子。
所以在謝隨安娶了三姐后,他便開始有意削減謝將軍的兵權。
而謝將軍心知帝王心計,便識趣地告老還鄉。
就這一走,便再也回不來了。
謝將軍死在了返鄉途中。
路遇劫匪,人多勢眾,且個個訓練有素。
這不像是匪,倒像是兵。
在南周能如此囂張的,除了國舅,便再無旁人了。
謝將軍從前待我不薄,保他兒子謝隨安不至于橫死街頭,這是我對他最后的一點情誼了。
12
永興十一年,南周覆滅,北境一統天下。
我把母親的牌位帶回了北境。
她短短一生,經歷了太多的苦難。
我不愿她孤身一人留在南周的土地上。
我又開始了同我四個繼子打麻將的逍遙日子。
「大哥,你能不能別總是給母后喂牌了,朕再輸下去玉璽都要輸沒了!」
聞言,我跟拓跋誠齊齊收了手:「不玩了。」
詭計多端的二兒子,竟然想趁著數錢叫我幫他管理朝綱。
看著挺老實的孩子,怎麼心眼子全都給他長了。
「對了。」
我裝作不經意問道:「聽說老三有心儀的姑娘了?」
拓跋友漲紅了臉:「哪有,你別聽大哥瞎說。」
我被他逗笑了:
「現在你大哥幫著你二哥監國,你四弟在大營忙著練兵,就你一個人什麼也不干。
我看啊不如趕緊娶了妻,給哀家生個孫女玩玩。」
拓跋友支支吾吾:「可兒臣并不知道那姑娘是否心悅我,不敢貿然求親。」
這話倒是不假。
如果夫妻間不能兩情相悅,那下場未必比我三姐強上半分。
我還記得在南周見到她的情形。
她被謝隨安折磨得奄奄一息,見到我后只來得及罵我一句就走了。
現在想想還是一陣惡寒。
我真的沒看出來,謝隨安背后竟是這樣的性子。
我思索了一下:「過幾天是皇帝生辰,屆時宮宴,你把她帶來讓哀家瞧瞧。」
拓跋友高興地推了牌:「兒臣謝過母后!」
「哎哎哎,你這是詐胡!快快快,掏錢!」
我看著我的四個繼子其樂融融的樣子,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都說繼母難做,我看這繼母還挺好做的。
13
拓跋信生辰時,沒有大操大辦,只是一家人吃了頓飯。
仲春站在我旁邊伺候著,我夾起一塊燒雞,她瞄了一眼。
我又夾起一塊排骨,她咽了下口水。
我又好氣又好笑,偷摸盛了點菜在桌子底下塞給了她。
仲春笑得,活像只偷吃東西的小貓。
沒出息。
趁著吃飯的工夫,我打量著老三帶來的姑娘。
這姑娘看著約莫只有十五六歲歲,眉清目秀的,笑起來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就是舉手投足間透著拘謹,眼神怯怯的。
我盯著她瞧了好久,仿佛看見了還在南周皇宮里的我自己。
「都是自家人,不用那麼鞠著。」我笑吟吟地說道。
老三漲紅了臉:「母后說什麼呢,別嚇著阿婉了。」
這還沒成婚,胳膊肘就要往外拐了。
嘖嘖嘖。
我也懶得多說。
瞧這姑娘看他的眼神,都要滴出水來了。
只有他自己蠢,還沒意識到人家的心意。
我還就偏不指點他,自己的媳婦自己追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