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對我說過的話竟記得這樣清楚。
她也只是一個可憐人,饑荒發生時,她親眼看到親人接連死去,本以為一路逃荒進了京都,便有了生機,可最后為了她的弟弟能有一口飯吃,她被至親賣入了明月樓。若有選擇余地,誰不想堂堂正正地活?
周泊序像是被她這些不加掩飾的話語刺到,眼眸泛紅,僵著身影站在原地,戾氣極重,下一瞬間,他伸手掐住了楚湘儀的脖子。
可同時,我已拔出墻上的長劍,橫在他的脖子之上。
他略一轉頭,便已有輕微血痕。
那日他不敢見血,今日我敢。
「她是我的人,你動不得。」我聲音冷冽,透著寒意。
他的目光在我與楚湘儀之間打轉,眼底情緒盡數化為了自嘲,啞著聲音道:「我以為自己是熬鷹的人,沒想到卻被鷹啄了眼……」
他緩緩松開了手,離開了郡主府,步伐有些虛浮,邁出的每一步,都顯得那樣艱難。
他的驕傲與自負,讓他不愿意相信這一切。
是日,定國公府便放出了消息,說世子那失蹤的外室已經找到了,可惜她不慎落水,已然身故。
這般結果,倒是在我的意料之中,是他的處事之風。驕傲如他,是絕不肯承認自己被兩個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間的,他自然會親手掐斷流言。
他對外宣稱楚湘儀落水亡故了。京中從不缺新的熱鬧看,過些時日,誰又還記得這些舊事呢。
對他而言,也算及時止損了。
可是,定國公卻將他禁足了,讓他閉門思過。
8
周泊序離開后,楚湘儀看著一地的畫紙碎片,好奇道:「郡主愛陸將軍嗎?」
「是愧疚。」我沉默片刻,沉聲回應。
她眼底浮現出疑惑,只一瞬過后,她便明白了。
「郡主是故意用陸將軍的畫像來刺激世子的……」
她呢喃低語,「可這又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試探。」
周泊序在看到那幅畫的時候,除了惱怒,還有不自覺的閃躲。
他的神情似乎在一步步地驗證我的猜想。
陸弦清的死,和他有關。
太子來的時候,神色中透著嚴肅。
「你上次說的疑點,孤派人去查了,已有了眉目。」太子說這句話的時候,眉頭微蹙。
陸弦清與他總角相識,一起長大,自然有著不同于旁人的情分。
「若證實了真的和周家有關,你……又當如何?」太子抬眸看向我。
「這世間的是非黑白,總要有個公道。太子若敢出頭,我便是執刃之人。」
我話音落下的那一剎,太子眸露詫然。
我相信陸弦清不是貪功冒進之人,更不會是致使其他將士枉死于凈月峽谷的元兇。
陸弦清是個極好的人,他有一腔熱血,不該背負著污名而死,尤其不該因某些人的私心陷害而遭受無妄之災,落到這般下場。
我與他的婚事,同樣是帝王 下旨,并不是兩情相悅。
成婚當晚,他說自己是武將出身,不比其他世家子弟談風弄月,更非風雅之人,他這一生金戈鐵馬、馳騁疆場,對我失于陪伴,恐會委屈了我。
婚后,我們也曾一起縱馬南山,他說不會干涉我的任何決定,愿予我最大程度的自由,他說我不必像其他人一樣守在后宅那方寸天地。
可惜,他更多時間都守在邊關。
雖說數載夫妻,卻仍舊透著陌生。
他的死訊傳回的那一刻,我是不愿意相信的。
他還有封狼居胥、飲馬瀚海的宏愿未曾實現。
身為將軍,即便終有一死,也該死得其所。他該堂堂正正的馬革裹尸,青史留名,而不是背負滿身污名,被人視為罪人,他的家人永世蒙羞,抬不起頭來。
我不愿看見那日月可鑒的衷腸,敗給了陰謀算計。
太子再度出聲,喚回了我的思緒。「周見殊最近在朝中大出風頭,對周泊序而言,倒是一個強有力的威脅。」
我初見周見殊的時候,便覺得他不一樣。
那時,他被人設計輕薄貴女。
這樣的罪名一旦坐實,他的仕途也就到頭了。
「郡主,求您施以援手。」
他俯首相求,一身狼狽,可眼底透露著的盡是不甘。
他與周泊序表面上兄友弟恭,實際上各懷鬼胎,他似乎也想要那世子位。
同是公府嫡子,可他遭受了太多的忽視。
我笑道:「周泊序的一生太過順遂了,你若能讓他跌個跟頭,也算有些作用。」
他聽明白了我的話。
我為他作證,助他洗清嫌疑。
后來,周泊序沉浸于那些兒女情長的荒唐事的時候,周見殊已經在朝中站穩腳跟,并與各世家交好。
等周泊序回過神來,周見殊已經初現鋒芒了。
如今的局面,正合我意。
他身為公府世子,是世人眼中的天之驕子,這層身份,既然是他引以為傲的,那親手毀去時,也定會讓他痛徹心扉。
我看向了太子,緩聲道:「從前周泊序張揚太過,周見殊處處遮掩鋒芒,如今一夕顛倒,不僅陛下賞識周見殊,公府上下也更為倚重他,周泊序反而因過往荒唐,招致陛下訓斥,更讓族中長輩失望,被定國公奪了實權,關在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