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樹年齡小點,說話比較直白。
唐洛不動聲色地躲開了梁樹伸過來的手,俊秀的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
「有你哥哥在,我就不用過去了。」
嗯,梁蘊不會來看我的。
這場游戲中,梁蘊冷眼旁觀大于參與。
當然,這也可能是梁蘊的策略。
畢竟冷面者的溫柔顯得更加可貴和令人感動,不是嗎?所以一開始,我被欺負的時候,梁蘊總是會默默地給我撐腰,在我的柜子里放下藥品。
甚至,梁蘊他有照顧到我智障的爸爸。
我爸爸有智力殘疾,我們微薄的收入就是靠爸爸在街上賣雜牌衛生紙、掏耳勺、梳子之類的東西。
梁蘊會去照顧我爸爸的生意。
他的經濟照顧,足以讓我智障的爸爸開心好久。
也可以改善我貧窮的家境,讓我骨瘦如柴的父親吃得好一點。
所以,我即使知道了這是他們的游戲,我也要堅持下去。
至少要堅持到高中畢業。
4
我所在的高中是本市最好的私立高中,有高額的獎學金,甚至還有去國外留學的機會。
初三畢業后,這個高中給我打電話,我毫不猶豫地同意了。
我也早知道自己會面對什麼。
青春期的少年胸中都關著野獸,他們總需要找個缺口來宣泄自己的惡意。
所以當我在家庭調查表上填上了父親的職業和學歷。
自由職業、小學。
我已經做好了準備。
被孤立,被安排繁多的勞動,甚至被嘲笑,我都不在乎。
無論對方怎麼侮辱我的家境,我都會揚起明亮的笑容面對他們。
伸手不打笑臉人,很多次,在我的笑容之下,他們有微弱的退縮。
我擅長向同學們感恩戴德,把諂媚做得好看,滿足他們的虛榮心和優越感。
有時候諂媚也沒有解決問題,碰到很任性的暴發戶,我就要多受一點傷。
比如張佳佳,我考試考到了第一后,她喜歡的男生問了我幾道題。
她放學就會把我堵到學校外面。
我每天晚上都要回家給我爸爸做飯和擺攤。
她把我叫到偏僻的街道里要揍我,我知道她要打我,我已經想好了如何求饒。
我甚至準備了一個血包,用紅筆水勾兌,必要的時候我會扎破它,然后讓冰冷的液體順著我的小腿滑下來。
只是我還沒有用到這個,唐洛就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他路過街道,手里拿著一束白色的玫瑰花。
那天是他白月光的忌日,他心情不好,正巧看到我挨揍。
我被扯住頭發被迫仰起頭的時候,正好撞入了他的雙眸。
他見到我的那一瞬間,表情冷淡,就像是看到一只與他無關的骯臟的狗。
他明明走了,又不知道為何回來了。
然后把我救了下來。
后來,唐洛就轉到了我的學校,隨后梁樹和梁蘊也同時轉了過來。
他們一來后,就主動和我搭話,和我做朋友。
他們說會改變孤僻的我,改變我被同學欺負的現狀。
我一個人在食堂吃飯的時候,他們三個會坐在我的旁邊。
無論什麼小組學習,我總能和他們分到一起。
其實說起來有點可笑,我一開始是相信他們的。
我真的以為一束光照耀在我的生活中。
不用被扇了嘴巴子后還要露出諂媚的笑容,不用占用做題的時間去跑腿,像個哈巴狗一樣點頭哈腰。
誰不想更有尊嚴地活著呢。
我是真的相信過他們。
我曾經把他們當做我唯一的朋友。
從小到大,我習慣了孤獨和堅強,我很少哭。
我本來在一次次被忽視的時候學會了麻木和不委屈。
唐洛溫柔地告訴我:他希望我多依賴他一點,難過就要哭出來。
梁樹帶我去天臺上,拉著我喝檸檬汽水吃草莓布丁,他說不開心的時候就要吃好多好多零食。
梁蘊在我最傷心的那天把爸爸攤上所有的東西都買了。
我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女孩,我破防了。
我的爸爸智商只有五歲,生活中大多是我照顧他,我哄著他。
我幾乎沒被人哄過,沒人知道,我也是個小女孩。
其實我要的一點也不多,只要別人稍微愛我一點,我就可以敞開胸懷去迎接。
我真的哭了出來,在他們三個人的面前,痛痛快快把所有的委屈哭了出來。
我真為曾經愚蠢的我感到悲哀。
5
發現真相的那天,是唐洛與我相遇正好的第五個月。
唐洛說想要紀念這一天,想去我家做客。
我和爸爸住的是集裝箱改成的房子,價格非常便宜,一個月就用 180 塊錢。
這里是很多外來務工人的集聚地。
我們住在集裝箱里,仰望著眼前的高樓大廈。
我很高興,也第一次感受到了少許的自卑。
他們說要來我家的時候,我和爸爸把房子里打掃得干干凈凈。
為了讓家里看起來溫馨干凈一點,我甚至去買了塊桌布。
撤掉了報紙,換成了藍白格子的印花桌布。
看著桌布上大團的向日葵,我愉悅地在上面切著土豆絲。
真可笑,對于我來說,最好吃的食物就是我曾看別人吃的油炸土豆絲,我嘗試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