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我,澄澈的眼神,很容易錯看成真誠。
見我沒有動靜,他又補充道:「新身份的事情我也會一定幫你辦到,只要你肯幫我們。」
我望了他許久,直到遠處一輛黑色的賓利鳴了兩下笛。
我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氣:「我只能說盡力。」
「謝謝你,明曦。」他松了一口氣,揚了揚手里的文件,笑道,「走吧,現在就可以幫你弄新身份了。」
7
我們在醫院附近找了家咖啡廳,花了兩個小時確認各種細則。
等我從咖啡廳出來的時候,已經快十二點了。
我沿著江邊走,波光粼粼的江面倒映著整座城市的輝煌和繁華。
夜色深處傳來幾聲槍響,夾雜在汽車的鳴笛聲中。
即使這些平常得不能再平常,我還是會膽戰心驚。
生怕哪一顆子彈會從暗處直沖我來。
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賀亦行的來電。
我想了想,按下接通:
「在哪?」
我抿了抿唇,決定坦誠:
「在外面,剛和朋友喝了咖啡。」
「是嗎?男的女的?」
他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帶了幾分的漫不經意,仿佛只是隨口一問。
我幾乎沒有猶豫:「女的。」
他嗤笑一聲:「乖乖,你記得我說過什麼嗎?」
車庫就在不遠處,迎面開出來一輛黑色的轎車。
刺眼燈光晃了晃我的眼。
只一眼,我就覺得這個車牌號有些熟悉。
我沒有聽清他剛剛的話,只得再問一遍:「記得什麼?」
電話那頭不知道什麼時候沉默了下來。
這邊的風有些大,挾裹著輕微的濕意。
天色陰沉又可怖,一場大雨蓄勢待發。
我聽不見他那邊任何細微的聲響。Уž
感官被無限放大。
在未知下,我的手指不自覺收緊:
「今晚你要過來嗎?我現在正餓著,你要過來我就多下點面。」
那邊依舊是保持著沉寂。
直到我走進了車庫,打開了車門,坐進了駕駛座。
寂靜的空間下,我才聽見了那邊手指敲在平板外殼上的聲音:
「噠、噠、噠……」
很輕,很散漫。
這是他決定要不要留人一條命時,最常做的動作。
心口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攥住。
我覺得有一瞬間晚.晚.吖呼吸不過來。
車庫里一片漆黑,外面的閃電幾乎要把夜色撕開一道口子。
陰沉,死寂,暴雨。
這里的天氣一直很惡劣。
一年中能看到陽光的次數屈指可數。
這也是我為什麼想離開這里的原因。
這里真的,太像牢籠了。
我打開了車載音樂,試圖用輕快的旋律緩解這種壓抑又沉悶的氛圍。
深呼吸了兩遍,平復了一下情緒。
我用自然的語氣朝那邊又問了一遍:「我下陽春面,你要吃嗎?」
終于,那邊有了輕微的聲響,是他調整了一下坐姿:
「不是說減肥?」
他依舊是漫不經意的語氣,可將壓在我心口的重石驟然卸下。
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放松下來,扯過安全帶系好,誠實道:「我覺得還是不要為難自己比較好,你要過來嗎?」
「不了。」
「那你還有什麼事嗎?沒有我掛了,我要開車回去了。」
「沒有。」
「那我掛了?」
「嗯。」
「晚安,你早點睡。」
「晚安。」
我摁斷了電話。
8
明明已經很晚了,可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了一個小時,還是睡不著。
心底那份隱隱的不安越擴越大。
終于,我選擇了起身。
遠方城市晝夜不息的燈火紛亂而晃眼,還有不少的人陷在紙醉金迷和燈紅酒綠中。
我靠在陽臺的欄桿上,小口小口地抿著酒。
雨已經停了。
深夜的晚風里帶了些氤氳的水汽,吹到我的臉上,倒是讓我清醒了不少。
兩邊搖擺只會死得更快。
所以,我必須做出選擇。
杯子里的酒已經見底了。
屋子里燈光澄黃。
我從抽屜里翻出一張明信片,親手寫下一行字。
盡管這含有賭的成分,但我還是希望。
在最后時刻,這張明信片能作為我活下去的籌碼。
9
江致并沒有讓我收集許乘月父親被殺的證據。
因為在這里,殺人很難定罪,更何況是賀亦行那樣有權有勢的人。
他們想和我里應外合,直接抓捕賀亦行,將其黑惡勢力連根拔起。
我翻開著他遞過來的文件,目光落在最后一頁的那行字上:
【必要情況,可直接擊斃。】
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口微微顫了一下,有種莫名的情緒讓我眼睛發澀。
我借口去廁所,平復了一遍情緒。
等我回來的時候,發現我的包包好像被人動了一下。
沒等我細想,就聽見面前的人叫我:
「明曦。」
今天難得地出了太陽。
橙黃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了他的半邊身子上,整個人明亮又干凈。
他的眸子被暈染成了淺茶色,此時正盯著我,認真道:「我會保護你的。」
說著,一枚小小的追蹤器被遞到了我的面前:
「你只需要把這個找機會裝到他的車里,剩下的事交給我們就好了。」
我沒接,只是反問他:「怎麼保護?」
他愣了一下。
外面車水馬龍,街道吵嚷。
即使是四肢癱瘓、常年臥病在床的人,也被抬著出來享受這難得的陽光。
我們彼此沉默晚.晚.吖了會。
「明曦。」
「嗯。」
「你難道不想逃離他的身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