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夫君成了長公主的玩物。當年驚才絕艷的探花郎,像狗一樣匍匐在長公主腳下。長公主指著我,對他甜甜一笑:「阿緒,殺了這個女人,我會給你獎勵哦!」
「好。」
夫君輕聲應道。
隨后面無表情地走了過來,抬手緊緊扼住了我的脖子。
1
被強行「請」到了公主府時,我還穿著喂雞時的粗布衣衫。
滿身臟污不說,鞋子還掉了一只。
長公主一身華貴錦緞,半倚在貴妃榻上。
她輕掩著口鼻,斜睨我一眼,懶懶說道:
「孫寶珠,好久不見啊!」
我的目光越過他,定定地落在裴緒身上。
此時,距他高中探花也不過三年而已。
可如今,他捧著果盤,乖順地跪伏在長公主身側。
目光呆滯,神情恍惚。
像是……完全癡傻了一般。
「孫寶珠,你不是說裴緒寧折不彎,最具風骨嗎?你瞧,他現在多像一條狗啊!」
她居高臨下地望著我,桀桀怪笑,抬腳狠狠踹在裴緒的臉上。
裴緒被踹翻在地,果盤中的葡萄滾落了一地。
他的半邊臉頓時腫了起來,卻仍是一聲不吭。
只是迅速起身,手腳并用地爬了起去,仍舊跪在長公主腳邊。
「公主,不要生氣,我聽話,求您垂憐。」
他臉上滿是甜膩的笑,低眉順眼地匍匐在長公主腳下。
像……像一條搖尾乞憐的狗。
他可是裴緒啊!
三年前,他明明還是意氣風發的少年郎。
驚才絕艷,姿如玉樹,是個謫仙般的人物。
高中探花,踏馬游街時差點被花紅砸傷。
滿京都的未婚小姐,哪個不被他的風姿傾倒?
他溫柔好似春風,心卻堅硬剔透,猶如琉璃水晶。
風雨不折,雷霆不驚。
他……他怎麼可以這樣?
2
我忍著眼底的酸澀,猛然掙脫束縛,一下沖到他面前。
「裴緒,你好好看看,我是珠兒,我是你的娘子啊!」
「你……你不認得我了嗎?」
裴緒像是被燙到了一般,猛地抽出了手,一臉警惕地望著我。
「你騙人!」
「我家娘子最好看了!她的臉圓圓的,肉乎乎的,你看看你,瘦得像只猴,丑死了!」
「你怎麼可能是她?」
他的話音里帶著濃濃的孩子氣,微蹙著眉,抬手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腳下一個趔趄,直接跪倒在地上。
膝蓋處的舊傷被觸動,鉆心的痛感席卷全身。
淚瞬間涌了出來。
裴緒看也沒看我一眼,仍舊恭敬地跪在長公主身邊。
我抬手,顫巍巍撫上自己的臉。
面頰凹陷,幾乎掛不住肉,確實有些枯瘦干癟,瘦骨伶仃。
以前,我是很胖的。
爹娘以及鎮上熟識的人都親熱地喊我胖丫。
只有裴緒,總是溫柔繾綣地喚我珠兒。
初識時,他一身素袍,瘦削單薄,如冷峻蒼松。
狹長的鳳眸,似冷月寒潭。
只讓人覺得周遭的黯淡都被壓了下去,生出瀲滟光輝。
只一眼,便讓人再也不舍得挪開眼。
成婚那日,他挑起我的蓋頭,眉目蕩漾:
「珠兒,我只愿,這聲夫君能聽你叫一輩子。」
考中探花那日,他騎著高頭大馬迎我入京都。
那時,他笑得和煦溫良。
「珠兒,為夫接你過好日子去。」
「珠兒,等到了京城,我給你置辦個闊氣的院子。」
「珠兒,我們再生幾個胖乎乎的孩子。」
當初,我們是來京都過好日子的啊。
可現在,他竟然已經完全不認得我了。
我忍著眼底的淚,怒視著長公主。
「你……你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長公主抬手捏著裴緒的下巴,像逗弄一只乖順的貓。
她狠狠瞪我一眼,勾唇冷笑。
「孫寶珠,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別忘了,你早就被裴緒休棄了,還算什麼娘子啊?」
「信不信,只要我一句話,他會立刻殺了你?」
3
我的嘴角早已被牙齒咬破,唇邊一片腥咸。
但仍迎著長公主的睥睨目光,傲然挺立。
「裴緒是因何棄我,你心里應該比誰都清楚,又何必在我跟前炫耀?」
三年前,亦是這般光景。
雍容華貴的長公主撥弄著指甲上血紅的丹蔻,語意慵懶:
「孫寶珠,我看上裴緒了。」
「可他不肯休妻,我又不能作妾。」
「你說說,我該怎麼辦才好啊?」
她說得輕淡,仿佛只是在談論一只小貓小狗的歸屬。
我與裴緒兩情相悅,他待我亦是情深義重。
可又能如何?
終是被這個女人生生拆散。
往事翻涌,我痛到心梗,卻強撐著沒流半滴眼淚。
「我雖出身卑微,愚鈍不堪,卻也懂得基本的禮義廉恥,干不出奪人姻緣,搶人家夫婿的混賬事!」
「大膽!」
長公主怒喝一聲,抬手將茶碗砸在我額角上。
滾燙的茶水順著我的臉滑落,洇濕了衣衫。
細細的血線流下,滴在地上,濺開新梅一朵,凄艷無比。
早有婢女上前,將我死死按住。
隨即左右開弓,扇地我眼冒金星。
我身形搖晃,站立不穩,卻強撐著一口氣,怒罵道:
「你既然將我們生生拆散,為何偏不肯好好待他?」
4
裴緒自幼便是個喜歡讀書的清雋少年。
我和杜時言還忙著掏鳥窩、捉蛐蛐時,他已經端端正正坐在學堂里了。
隨時見他,手里都捧著書本。
并且還有一目十行,過目成誦的本事。
他的字寫得漂亮,文章也極好。
夫子總說他將來必定會有大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