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蘇醒時,我已回到了杜時言的沙灣酒樓。
刑部侍郎崔鈺將我救出了狼窩。
崔大人是當年的新科狀元,國公府嫡次子。
長公主再蠻橫,多少還是要給國公府幾分薄面的。
可他沒能帶走裴緒。
畢竟裴緒是駙馬。
除非長公主愿意,否則,誰也帶不走他。
婆母和裴蘭都守在我床邊,淚汪汪地望著我。
「嫂子,你終于醒了,可嚇死我了。」
「寶珠,我的兒啊,你受苦了。」
其實,我是故意被長公主抓走的。
裴緒與我和離后,便成了當朝駙馬。
可一連三年,婆母和裴蘭都見不到他,連封書信都收不到。
她們甚至不知道裴緒是不是還活著。
這才求我回一趟京都。
長公主自知她與裴緒的姻緣是偷來的。
她平生最嫉恨的便是我。
果然,我回來第三日便被她請到了公主府。
我掙扎著坐起身,撲進婆母懷里。
「娘,我見到阿緒了。」
「他不是貪慕富貴,忘恩負義之人,他還是我們認識的裴緒。他還記得我愛吃鹵豬尾。」
「只是……那個女人不知對他作了什麼,他完全不認得我了……」
我忍著心中劇痛,將公主府所見粗略地說了一遍。
婆母眼角的淚終是落了下來,口中輕聲念叨著:
「沒事,活著就好,活著就有辦法。」
我知道婆母只是在安慰我。
裴緒現在是駙馬,日日被拘押在公主府。
我們連見他一面都難如登天,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婆母沉吟片刻,忽然堅定道:
「寶珠,我要去告御狀!」
8
三日后,婆母敲響了登聞鼓。
大殿之上,她手持訴狀,聲若洪鐘。
「民婦裴沈氏狀告當朝駙馬裴緒。
」
「民婦守寡十七載,含辛茹苦拉扯一雙兒女長大,其中艱辛,難以備述。」
「可長子裴緒罔顧人倫,不孝不悌。與公主成婚三載,未曾探望過民婦一次,也未曾有只言片語寄回家中,民婦每憶及此,便切齒拊心,痛徹心扉。」
「還望陛下替民婦做主啊!」
婆母跪伏在地,泣不成聲。
這御狀早就想告了,只是之前不清楚裴緒的狀況,擔心因此毀掉他的仕途和名聲。
如今知道他在公主府的境況,婆母一下沒了顧忌。
大楚素來以孝治天下。
這一頂不孝的帽子扣下來,誰都招架不住。
高坐在金鑾寶座上的帝王沉吟片刻,便立刻宣裴緒進宮。
長公主帶著裴緒姍姍來遲。
裴緒仍然雙目無神,見了圣上也不知行禮,愣愣地站著。
倒是長公主,入大殿一見了我,立刻杏眼圓睜,張口怒罵道:
「賤女人!那日看在國公府的面子上,才饒你一條狗命!你竟如此不知死活,還敢來這里告我,活膩了嗎?」
她沖上來就要撕扯我的衣衫。
婆母慌張起身,將我護在身后。
拉扯間,婆母一下摔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卻死死扯住公主的衣衫,口中不斷哭求:
「公主息怒,公主息怒啊!」
「寶珠良善聰慧,脾氣心性非常人可比,是我兒配不上她。」
婆母跪在地上,姿態極其謙卑,但說出的話卻句句戳心。
裴緒配不上我,所以才娶了她。
這話落在心高氣傲的長公主耳中,無異于當胸一劍。
婆母仍緩緩補刀。
「她雖阿緒和離,但我們婆媳情分不變。她現是我的義女,是老婦求她陪我來的。
」
簡簡單單幾句話,長公主瞬間炸毛,歇斯底里地吼叫著:
「賤婦,誰允許你收她為義女的?你是不是故意惡心我?」
婆母臉上老淚縱橫,一臉的恐懼難安,連聲告饒。
可嘴角卻掛著嘲諷的笑。
我聽見她低低地沖長公主挑釁道:
「確實是故意惡心你,你能把我怎麼樣?」
9長公主忿然作色,抬手就要打人。
早有內侍將她按住,扯向一邊。
「皇兄,這賤婦是成心的,她故意帶著孫寶珠來惡心我。」
「我是大楚的公主,她羞辱我就是羞辱整個皇家,就是不把你放在眼里。皇兄,你一定要為我做主啊!」
她氣瘋了,完全忘記了她口中的「賤婦」正是她的婆婆。
皇上臉色陰沉,怒喝道:
「安康,住口!」
「都是朕平日對你太過驕縱,才讓你如此無法無天。如此污言穢語,不敬尊長,哪里當得起公主的身份?還不快向裴老夫人道歉!」
長公主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更加歇斯底里。
「道歉?我可是大楚的公主,怎麼可能向這幫賤民道歉?」
「我只想殺了她們,把她們統統殺光,一個不留!」
皇上氣得幾乎吐血,抬手將桌上的玉如意砸了過來。
內侍得了旨意,抬手就是幾個耳光。
長公主被扇懵了,愣愣地望著皇上。
「皇兄,你為何幫著這幫賤民一起欺負我?你不是最疼我的嗎?為什麼幫著她們欺負我?」
她吱哇亂叫,吵得人心煩。
皇上命人用手帕堵上了她的嘴,大殿之上才終于安靜了下來。
而這出鬧劇進行之時,裴緒始終靜靜地立著。
置身事外,云淡風輕,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
皇上尷尬地咳了一聲,才輕聲問道:
「裴愛卿,裴老夫人狀告你不孝不悌,你可知罪?」
裴緒抬眸,直直地望著皇上。
「裴緒不知。」
婆母一下沖上去抱住了裴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