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無疑是一場孤注一擲的豪賭。
幸而,我在原世界本就孤苦,不會有人因我離去而傷心。
系統苦苦勸我,“那些和你有同樣想法的穿越者,多數在五年的時間里紛紛放棄,即使有人堅持回來,基本也難得償所愿。”
“我不會后悔。”
彼時我正事無巨細,為他安排好自己離去后的一應事宜,“聶沅一定會乖乖等我回來。”
而這所有的牽扯,我卻無法解釋給聶沅聽,只能在離開前一遍遍問他:
“聶沅,若我有不得已的原因,需要離開五年,你會等著我嗎?”
冷清俊美的少年,癡纏地將我鎖在懷里,字字擲地有聲,“我等,不管多久……你一定要回來。”
“舒舒,我晚些再來陪你。”
聶沅將我安置在歸兮園后,便匆匆離去。
園中配了四個丫鬟,五個婆子。
比起伺候,更像是怕我跑了。
當夜,我枯坐在院中的秋千上,看著天際慢慢暗下。
聶沅沒有過來。
我想起那個目露憎惡的婆子,和她被打斷的話。
幾天前奔赴歸來的滿腔熱血,如今已徹底冷卻下來。
香蘭遲疑著開口,“舒姑娘,要不要先用飯?殿下事務繁忙,晚上不一定過來。”
我腳底撐實地面,一蓄力站起身,目光劃過黑洞洞的院門口。
“好。”
亥時剛過,我躺在床頭翻開一本游記。
這里沒有網絡,沒有五彩繽紛的夜生活,若身邊人不在,便唯有無邊的靜寂。
這也讓我對門口窸窸窣窣的低語聽得一清二楚。
“……哭著跑出去的。”
“哎,還是生辰呢,哪知正主回來了,真是倒霉。”
“嘖!咱們殿下還不是巴巴兒的跟著去哄了?聽說現在正……”
又是幾聲嬉笑。
我手中的書頁遲遲未翻,目光將那一行字看了又看,腦子里空空如也。
香蘭面色難看,屈身請罪:“舒姑娘恕罪,那兩個丫頭年紀小,胡言亂語,其實殿下……”
我合上書頁,“我累了,你們也下去休息吧,無需守夜。”
“是。”香蘭幾不可察地移開審視的目光,低頭退下。
燭火滅掉,我在暗色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系統戲謔問道:“既然起了疑,為何不把那門口丫鬟抓進來問個清楚。”
“我不會從別人口中去挖掘真相。”
我冷冷地望著虛空,“我不知道她們有什麼目的,但很明顯是故意的。”
“我才剛回來,這種似是而非的疑心最傷感情,我不想受人擺布,有些事情我會親自弄清楚。”
3
第二日聶沅進門時,面上還帶著揮不去的燥意。
我安靜看著尊貴的太子殿下,一步步走來,在我面前順服地蹲下。
目光相接,他臉色稍霽,“舒舒,我今天帶你四處轉轉可好?”
以往我們困死在冷宮,總會對外面的世界極盡想象,他說有一天會帶我走出去。
如今,他有能力做到了。
我軟下眸光,主動勾起他的下巴親了親,“好。”
久違的親密讓聶沅倏地怔住,未等我退開,他便直起身,單手捏住我后頸,加深了這個吻。
一切,又像回到了從前。
聶沅帶我將朝都熱鬧之處逛了個遍,一路高調而行,錦衣珠寶盡入我懷。
馬車外傳來路人驚嘆聲,不知是哪家寵姬出門,如此聲勢浩蕩。
我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你可記得,有一次冷宮里米發了霉,我們倆餓了一天,你說你想吃平街鋪的包子。
”
聶沅握著我的手,一頓,隨后平靜道:“記得,你想去平街鋪嗎?”
“不,”我淡下笑意,“隨口一說而已。”
從來沒什麼平街鋪的包子,那些我銘刻于心的記憶,他卻早已模糊。
“舒舒還有想去的地方嗎?”
“如果方便的話,”我直直注視著他的眼睛,“我想去你正院轉轉。”
我感受到聶沅那一霎的慌亂,但我面上不顯,仍若無其事地看向他。
良久,他點點頭,“那我著人準備。”
太子府的主院并無想象中奢華,卻處處透著雅致。
穿過一處假山,我在那片梅林前駐足。
聶沅手上一緊,“怎麼了?有何不對嗎?”
“沒有,”我瞟他一眼,“只是覺得……很美。”
像那青衣女子袖邊的梅花刺繡一樣美。
“你若喜歡,我即刻移栽到歸兮園。”他語調像急于表態。
我沒應聲,轉頭向正房走去。
聶沅跟在我身后,我能察覺出他的緊張。
可我依然走得不緊不慢,折磨著他,亦折磨著自己。
在臥房的床榻邊,我伸手撫摸著那鴛鴦交頸枕。
“舒舒,那是府上繡娘置換的,我向來不管這……”
隨即,他一僵,剩下的話啞在嗓子口。
我垂眸,凝視著從枕頭下抽出的青色小衣。
指尖摩挲,這用料極好,奢華非常。
“舒舒,我可以解釋……”
“解釋什麼?”臥房門陡然被推開,婆子扶著周蘇走了進來。
她緊緊咬住下唇,看著聶沅,如泣如訴:“殿下為何帶她來這兒,歸兮園也就罷了,為何連這里都不放過?”
“周蘇,孤警告你,不要胡言亂語,這里是孤的地方,她自然可以來。”聶沅眼神犀利,意味不明的威脅讓人膽寒。
周蘇目露脆弱,踉蹌著險些跌倒,聶沅身形一動,似想要伸手去扶,卻又硬生生止住了動作。
“殿下,”她眼睫上掛著將掉未掉的淚珠,破碎卻美麗,“你忘記自己昨晚才說過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