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也很是驚訝,明明那次只是指著沈煊隨口一教,眾人都沒有放在心上,可小公子卻是真的記住了。
因為沈煊救了他,所以公子宏開口喊的第一個人,是沈煊。
沈煊很忙,常常要出遠門,每次臨行前,他都會來找我。
他看著我,卻又說不出一句話來。
最后,他像是無奈的嘆了口氣:“真是苦惱啊。”
“我要是不在了,還有誰能護著你呢?”
那一刻,我紅了眼眶,但我沒有哭。
我說:“蔣側妃是個很好的人呢,她告訴我們,她是南蠻送來和親的公主,只要兩國和約還在,她就不會失寵,她也就能一直護著我們。”
側妃娘娘的性子不爭不搶,她安于現狀,偏居一隅,從不爭寵,只專心養孩子。
娘娘待下人也好,從來不會打罵奴婢。
我覺得我遇到了好個人。
所以,沈煊,你大膽的去走你的夜路吧。
出乎意料的,這次沈煊竟是有大半年沒有回來。
一月,二月,三月……
我掰著手指頭數他沒有回來的日子,心里頭是越來越慌。
我實在是坐不住了,想要去找王爺問清沈煊的情況。
淵王見了我毫不意外,他頭也沒抬的說:“驚蟄姑娘,你來找本王,想必是為了長驚吧?”
我遲疑片刻,應道:“是。”
淵王抬起頭,嘴角的笑容淡出蕭瑟涼意:“他回不來了。”
聞言,我不顧規矩的抬起頭,直視淵王:“為何?”
淵王看我如此驚慌失色,笑出聲來,意味深長的說:“如果驚蟄姑娘愿意,他自然是能平安無恙的回來。”
“如若不愿,那這世上便不會再有沈煊。”
我咬牙:“王爺需要我做什麼?”
淵王讓人端了一顆藥丸給我,他淡淡的開口道:“驚蟄姑娘,本王不需要你做任何事,這是本王特制的慢性毒藥,每隔半年需要吃一次解藥,不然就會七竅流血而亡。
”
我沒有猶豫,拿起藥丸就吞了下去。
淵王朝我投來贊許的目光:“姑娘勇氣可嘉。”
我沒有說話。
我知道,淵王是真的要讓沈煊去干大事了。
淵王自顧自的開口,他目光沉沉,喃喃自語道:“若沒有你,本王還真不知該如何來牽制他。他是一把好劍,卻過于鋒利了,本王也會怕。”
我從地上起來,朝外面走時,聽到一道微不可察的嘆聲:“如若也有人如此愛本王,那該多好。”
##18##
徹底變天那日,是永寧二十三年的四月初三。
老皇帝駕崩,翊王造了反,想要奪位稱帝。
翊王是皇帝最小的兒子,他上面還有七位哥哥。
其余七位王爺自然不甘心,紛紛從封地舉兵造反。
淵王先前就稱病拖著在京中不回封地,如今以平亂之名,光明正大的帶兵攻進皇城,捉了翊王。
長安大亂,沈煊派了人保護我們,王府內外都加強了護衛。
罕見的,蔣側妃和王妃齊聚一堂。
蔣側妃雖不與王妃交惡,但二人話不投機,便不常來往。
公子宏被蔣側妃抱在了懷里,她逗弄著小公子,不甚在意的開口說:“讓他打去吧,左右贏了輸了對我都沒任何影響。”
王妃何氏緊緊的抓著手帕,瞥她一眼,輕咳了幾聲,沒有說話。
何氏出身長安的世家大族,她性子慈善,常年禮佛,為淵王孕育了一雙兒女。
兒子被封世子,如今正跟隨著淵王在外一同領兵作戰。
何氏喃喃道:“你可以這般了無牽掛,但本宮卻不能。本宮的身后是何家,他不能敗,他若敗了……”
何氏闔上眼睛,她默念著佛經,一副我佛慈悲的模樣。
覆巢之下,焉有安卵。
但若是贏了,那豈是今非昔比。
我跟著王妃一同跪在了菩薩前,默默替他祈愿。
榮華富貴,無上權力皆是虛妄,我只求沈煊無災無禍,平安順遂。
這是我唯一的愿望。
沈煊來的時候,已是三更天了。
他身上伴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銀白色的盔甲上沾了血,甚至他的手上也滿是鮮血。
他看著我,眼眶通紅:“繡繡,我復仇了。”
剎那間,周遭靜寂無聲。
“可我為什麼一點也開心不起來。”沈煊垂著頭,他看著自己滿手的血,嗚咽出聲。
“我殺了好多人,不僅有男人,還有婦孺……”
“我也想留她們一命,但她們卻在背后刺了我一劍……”
我快步走上前,將沈煊抱進懷里,我抱的很緊,我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沈煊,你別怕。”
我輕輕的安撫他:“殺他們不是你的錯,大業的完成總是要有人犧牲的,就算要下地獄又何妨,我陪你一起。”
沈煊哽咽著,我從未見過他這般無措的樣子,他的淚水奪出眼眶:“我以前總覺得,手刃了仇人,我的日子就能好過下去,我就還能回去,還能當回南海村的沈煊。”
“可廟堂的漩渦推著我做一個又一個的選擇,我早就回不去了。”
我用指腹輕柔的擦干他臉上的淚珠,堅定的看著他說:“我也回不去了,沈煊,你在哪,哪里便是我們的家,哪怕回不去了,也沒事的。”
亂世的洪流推動著人去做一次又一次的選擇,最后把他們推上一條不歸之路。
人人皆說要堅守本心,但這本心真的是如嘴上說說這般容易就能堅守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