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腦袋嗡地一聲。
「是玻璃劃破的。」桑榆漆黑的眼睛深深盯著我。
我不敢看他。
不是只有被喪尸咬上一口才會轉化,開放性傷口遇到喪尸病毒也會傳染。他跟喪尸打斗,然后受了傷……他有多大的幾率變成喪尸?
「你們家的窗玻璃很舊了。」他摸了摸那尖銳帶血的玻璃,不甚滿意地磋磨了指尖,「我需要破傷風針。」
「家里有嗎?」
「沒有。」桑榆平靜地仿佛不是在說他自己的事,「破傷風針要 24 小時內打,我得去一趟醫院,看看能不能搞到一支。」
說完,他越過我,拔起了地上的消防斧。
他走到門前,回頭叫了我一聲:「姜月。」
這還是他頭一次叫我的名字。
「你好好待在家里,家里什麼都有。」他囑咐。
我捏了捏拳頭。是啊,家里什麼都有。
耳邊傳來風聲,我抬手接住,是個旅行包。
「衣服別忘了。」桑榆捂著右臂,血從潔白的指尖流下,「不過我給你準備的更好看,你回家就能找到。」
我又氣又恨:「你還為我準備了衣服?」
他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當然。」
我們對視了一會兒,我扒開了旅行包,撕了件內衣走過去,把他的手臂纏上。
「謝謝。」他高挺的鼻梁蹭過我的,「要是散發著血的味道,我恐怕走不出這棟樓。」
「你出的去。」我冷冷瞪了他一眼,奪過了他手上的斧頭。
桑榆略略一歪頭:「姜小姐是要跟我一起去嗎?」
「你說呢?」
「可是你也不知道 24 小時之后,我是會得破傷風,還是會變成喪尸。」他舔了舔嘴唇,「你不欠我什麼的。」
「我知道。」
我都知道。
我只是沒法讓我在桑榆為我受傷以后,放他一個人去找破傷風針。
有時候高道德感反而是種弱點。
聽見我的回答,桑榆散漫的眼神里,突然爆發出不加掩飾的欲望,和欲望得到饜足后的極度快樂。
「很好。」他走到我身邊,放肆地打量著我。
「好什麼?」我沒好氣地問。
「我得到了一點兒我想要的東西。」他捏了捏金邊眼鏡,「雖然不多,但是一個好的開始。」
9
我們各自帶了個背包下樓。
每層樓有兩個樓梯,我們走的桑榆家后廚的消防通道。
門鎖打開的時候,幾乎沒有聲音,軸承被潤滑得很好。
里頭黑漆漆一片死寂。
一股刺鼻的氣息撲面而來,很嗆人,像是站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上吸了一大口尾氣。
桑榆打著暗弱的手電就要下去,我拽住了他的胳膊:「里面有喪尸怎麼辦?」
「沒有。」桑榆推了下眼鏡,篤定得云淡風輕。
「你怎麼確定?」
「我堵上了門窗。」
完全不透光的通道里,桑榆指了指每門每戶焊接的交叉鋼條。
——他不但防喪尸,把人也全給堵死,不留后路。
我奇異地安下了心。
喪尸剛爆發的時候,業主群里討論過這件事,為什麼雙數間后廚的消防通道一夜之間推不開了。當時大家一致以為是官方行為,也默認了這樣更安全。
沒想到是他。
我不喜歡這種做派,但不得不說,在所有人茫然不知所措的時候,桑榆以驚人的行動力,鏟除了所有危險。
連鄰居作死的可能性都給直接撲滅。
比起我們家樓梯里喪尸遍地的情況,這條后路,可真是又黑又安全。
我們踩著輕便的運動鞋,一路下到底層,門被改造過,看著就很堅固。
門邊停著一輛相當復古的二八大杠。
我整張臉都皺了起來:「騎車去?」
「嗯。」桑榆淡聲道,「靜音,移動速度快,適合巷道穿梭。」
我看他優哉游哉的樣子,半點不像去送死、反而像是去上班,咽了口唾沫。
這人,還真是有點邪門在身上。
「就算再怎麼靜音,以喪尸的聽覺,也很容易捕捉到我們的移動,我們會被圍攻的。」
「嗯,說的很對。」桑榆的鳳眼從金邊眼鏡后微微一勾,「那你說怎麼辦?」
「喪尸主要靠嗅覺來辨別活人,如果我們能夠抹上喪尸的血,就能掩蓋我們身上活人的氣息。」回憶著看過的喪尸片,我抬頭看了看盤繞的樓梯。
——剛才應該帶點喪尸血下來。
正當我邁開腿,桑榆拽住了我的胳膊,把我拖回原地。
然后從背包里掏出了一袋垃圾,打開。
我聞到酸臭的氣息,等意識到那是什麼的時候,條件反射地想嘔。
那是喪尸的血肉。
原來他早就趁我整理的時候準備好了。
「我的手上有開放性傷口,如果接觸到病毒,那破傷風針也救不了我。」桑榆文雅地微笑著,扶了扶眼鏡,「姜小姐能替我抹一下嗎?」
我:……
我戴好橡膠手套,強忍著腐爛的氣息,靠近桑榆手中的黑色垃圾袋。
他繃著袋口,揶揄地盯著我,仿佛請君入甕。
我兩眼朝天,伸手向下,很快觸摸到了實質。
里面不止是液體……
「你到底放了什麼在里頭?」我咬牙切齒地閉上眼睛。
「內臟容易腐爛。」桑榆言簡意賅。
這他媽……
還垃圾分類、干濕分區是吧?!
要不是我沒這個膽量,真想撈點什麼扔在他的白襯衫上。
提起雙手,橡膠手套上已經沾滿了暗紅色血液。
我氣鼓鼓地沖他摸去。
剛進了一半,我突然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