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們拐上了人民西路。
人民西路是條主干道,早年間建的,雙向只有二車道,平時很堵。
現在只剩下兩側的六層樓居民房黑黢黢地立在黑暗里。
在第一聲槍響以前,我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第二槍直接放在了離我兩米遠的地方,炸起了一抔土。
我腦袋都快炸了!
之前躲在樓上,我也聽見過槍聲,一直以為是警察在維持秩序。
現在這槍怎麼沖著我們來?!
總不至于是把我們當成喪尸了吧?
我下意識看著對面那一排黑黢黢的居民房,想看清是哪個窗口后有人放冷槍。
不過很快我又意識到,比冷槍更可怕的問題。
——喪尸聽見了!
連續啪啪啪的射擊雖然始終沒有命中我們,可是直接引起了喪尸的注意!
巨大的動靜讓喪尸抬起胳膊沖我們這邊襲來。
緊張的喘息飄散在空氣里。
這人味無疑勾得喪尸越發瘋狂,跌跌撞撞的腳步加快了。
巨大而嘹亮的槍聲里,前路的所有喪尸都向我們包抄過來。
明明人民醫院的巨大樓體就在眼前,可我們遇到了尸潮!
就在這時,前頭響起桑榆淡淡的的聲音:「彈弓。」
……哈?
我猛地想起出發前桑榆放在我口袋里的東西,掏了出來。
「打。」他命令道。
我:……
什麼意思?
我姜月能打一百個嗎?
還是在移動的自行車上?
現在車后座坐的是個蒙古騎兵,他也不能夠啊。
話雖這麼說,看著不足百米的喪尸,我還是緊張地舉起了彈弓,瞄準了最前面的那只。
桑榆的彈弓是實用的那種,牛皮鋼珠不銹鋼架。
我使出吃奶的勁兒打了一發,最前頭的喪尸抖了抖,但很快直起身來,一瘸一拐繼續走。
桑榆的自行車還在不緊不慢地往前踏。
眼看要撞,我急了:「沒用啊!我不會!」
桑榆失笑:「誰叫你打喪尸了。打窗戶。」
我:……
可惡。
之前明明什麼都沒說。
我又摸了幾顆鋼珠,瞄準 2 點鐘方向放了一把,剛才那黑槍隱隱約約是從那個方向來的。
只聽見嘩啦一聲巨響——
黑暗中,窗戶成片地剝落,然后叮鈴咣當砸在路基上。
這震天響的動靜,直接讓喪尸頓住了。
我看有戲,繼續啪啪啪!
持續不斷用老舊小區的窗玻璃制造巨大噪音。
尸潮改換了方向,像被吊著胡蘿卜的驢,浩浩蕩蕩地朝空無一人的路基趕去。
在尸潮的背后,桑榆踏著自行車,載著我,優哉游哉進了人民醫院。
破敗、濺滿血跡的人民醫院,像是恐怖故事里的背景板,靜靜地矗立在巨大的毛月亮下。
12
幾乎一進門,桑榆就把自行車往墻上一推,拉著我閃進了側樓。
我余光瞥見正門口全是游蕩的喪尸。
像一座座無聲的墓碑。
過道也好不到哪里去漆黑一片,有強烈的血腥味。
借著玻璃外透過來的月光,我看見了墻上無數血手印。
尸變剛開始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受咬之人被送進了醫院,當成普通狂犬病治療。
然后醫院就淪陷了。
那只牽著我的手,有松動的跡象。
我緊緊握住他。
這黑暗里唯一溫暖、柔軟的東西。
不能讓他離開。
桑榆停下了腳步,側頭注視著我,輕輕發出了一聲「嗯」
,尾音上揚。
然后,我感到一只大手擱在了我的腦袋上,輕輕揉了揉。
「剛才做的不錯。」
話語里誘哄意味的笑意,讓我覺得被當成了小孩子,不爽,又說不出口。
我只好嚴肅地轉換了話題:「為什麼會有人放槍?」
「他們是附近的幸存者。醫院里有藥物。」桑榆的解釋總是這麼言簡意賅。
我大為震撼。
為了一點物資,已經到了這份上?
僅僅是踏足他們的地盤,就該死嗎?
「太過分了。」
回想起來,鳴槍打人,引來尸潮,這種事他們明顯做的很熟練了。
在喪尸包抄過來以后,他們就放棄了繼續射擊,顯然是為了節約彈藥,篤定我們會死。
不知道身上背過多少人命。
「別讓我知道是誰。」我攥緊了拳頭。
「哦?你想殺了他們嗎?」桑榆回頭,很感興趣地捏了捏眼鏡。
非常平常的語氣,仿佛在談論天氣。
我手臂上莫名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而他的下一句話,直接讓我原地炸開。
「也不是不行。」桑榆微微勾起了唇角,鏡片后的眼神,甚至有一絲……
……寵溺。
我咽了口唾沫:「你……殺過人嗎?」
桑榆一手牽著我,一手從背包里掏出把三棱軍刺:「還沒有。」
「還沒有是什麼意思?!」我比聽見具體的數字還恐慌。
「還沒有就是還沒有啊。」桑榆的聲音拖著長調,又輕又懶,說不出的曖昧。「我有一個心儀的目標,關注了她三年,但還沒有得手。」
噗通。
黑暗的走廊里,我停下了腳步,聽見了自己放大的心跳。
桑榆也停下了。
白襯衫,西裝褲,手里提著鋼青鐵冷的三棱軍刺,笑吟吟地看著我。
「怎麼了?」
他溫柔地問。
我打了個寒噤,忽然覺得背后好冷。
我們對視的那一刻,有一生那麼長。
然后,在某個不經意的剎那,他突然揮動右臂,三棱軍刺帶著呼嘯的風聲向我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