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抱頭蹲下!
滴答。
黑色的血落在我的肩膀上,一切都仿佛靜止了。
我抬頭,桑榆握著軍刺,又準又狠地捅進了一只喪尸的眉心。
剛才它就站在我背后。
喪尸還沒開始張牙舞爪,就像斷電的人偶,垂下了雙手。
桑榆干脆利落地拔出軍刺。
軍刺上頭開了血槽,沒有任何血肉的阻礙。
黑血蔓延,喪尸噗通倒下,徹底失去了生機。
我從來沒見過有人這麼殺喪尸。
「上世紀的額葉切除手術,用長錐破壞前額葉,治療精神病,當然沒什麼用。」桑榆紳士地把我從地上拉起來,「不過對付喪尸很好。喪尸沒有智力,卻需要運動模塊協調全身動作。」
他春風和煦地解釋了一下他的技術。
我瞄了眼沾血的三棱軍刺。
比起別人爆頭,斬首,拍碎的血腥手法,桑榆精準,優雅,快速,一擊斃命。
——他是專業的。
就像刺客。
哈哈,當然,當然……
他殺喪尸這麼專業,那他殺人呢?
這把軍刺,原本要用在誰身上?!
當我陷入巨大的恐懼之中時,桑榆皺了皺眉,看向前方。
我隨著他的目光看去,黑暗中,灰白色的眼珠子浮現了起來。
走廊里隨即響起此起彼伏的低聲嚎叫。
是喪尸!
我下意識要往外頭跑,可是走廊盡頭的門上,猛地貼上來一只喪尸。
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我們被困住了!
桑榆冷靜地打開手邊的門,把我推了進去:「鎖好門,別出來。」
門縫合上的剎那,我看到一道黑影撲向了他!
13
我躲在門里,呆滯地聽著隔門的打斗。
恐怖的尸吼,男人的悶哼,血肉飛濺,三棱軍刺劃過墻面的刺耳聲音……
我有幾次,都想開門沖出去,但是門把手紋絲不動。
直到一切都寂。
不知過了多久,我推開門,站在血忽淋拉的走廊里。
到處都是尸塊,還有血。
血像一汪湖。
我抬腿,踩了過去。
腳底依舊是粘滯的。
似乎無窮無盡。
我顫抖地摸出手電筒,從一張張臉上照過去。
全都是尸變的臉,張著黑洞洞的嘴,露著白色的獠牙。
前幾個還是眉心被刺,一刀斃命。
后來,就不是了。
千奇百怪的零落尸體。
看得出桑榆處理得很匆忙,也很狼狽。
甚至還有一個沒死透的,用僅剩的右手在爬行。
我捂住了嘴,將手電筒的光柱投向遠方。
當地上一條長長的拖曳血跡出現在我眼中,一股巨大的戰栗涌上了我的心尖。
沒有腳印……
怎麼會沒有腳印……
桑榆如果是走著離開的,他應該……
「桑榆不會離開。」我腦海里有另一個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你知道的。」
對啊,他根本不會離開。
因為、因為我還在那個房間里啊!
所以他為什麼不在了呢……
噗地一聲。
顫抖的手握不住手電筒。
唯一的光滾落在地。
我在黑暗的、滿是尸塊的走廊里捂住了臉,陷入了絕望之中。
——這是我三年來第一次被桑榆丟下。
那雙鏡片后的眼睛,一直一直注視著我,每時每刻,每個角落。
哪怕他離我很遙遠,哪怕隔著無數道墻,哪怕世界天翻地覆,我也知道,他在。
我恨他,厭惡他。
但在這個血流成河的醫院里,我第一次意識到我同樣習慣了他,甚至依賴于他。
在整個城市都淪陷、所有人都驚慌失措的時候,我都可以想:如果哪天活不下去了,我可以去敲桑榆的門。
我好像,從來都沒有想過,他消失了會怎樣。
哈哈,不,不會的……
哈哈哈哈……
他是桑榆!
桑榆怎麼可能消失!
我勾起了地上的手電筒,扶著墻壁起身,一步一步往里走。
抹掉了臉上不知什麼早已泛濫的眼淚。
血跡到二樓就消失了。
憑空蒸發。
我既沒有看到喪尸的尸體,也沒有看到桑榆的。
我懸著的心竟然奇異地松快了一下。
有時候,沒有結果反而是好的結果。
懸而未決,就是好消息。
遠處偶爾傳來喪尸的低吼,通過空曠的大廳反射,瘆人,但都離我很遠。
我打著手電,摸到了一樓的藥房。
我沒有忘記我們為什麼才走這一遭。
藥房一團亂,被翻過不知道多少遍,散落著人的尸骨,被蛆蟲和蒼蠅包裹。
我不敢久留,這里離門口太近,便順著落灰的門牌,去找庫房。
庫房門上有把鎖,我一碰,就咔嚓一聲開了。
推門進去。
運氣很好,不但房間整潔,連血都消失了。
一片未經洗劫的處女之地。
我趕緊打開抽屜翻找起來。
藥不多,但是有常備的碘酒、阿司匹林、布洛芬,還有手術用的剪刀、棉線……
當我的目光瞥到一盒綠色的針劑時,眼前一亮。
——破傷風針!
我放下背包,趕緊把東西往里裝。
就在我裝東西時,外頭傳來腳步聲,還有手電筒的光柱。
我驚喜地差點尖叫。
但很快我的喉嚨就被卡住了。
光柱不止一道。
不是桑榆!
來了一群人!
我當機立斷,把背包里的破傷風針拆了支下來,塞進褲兜里。
然后抱著包裹藏到了柜子后頭。
沒成想,我剛躲完,走廊里就傳來一聲尖嘯。
那群人慌得一批,逃進庫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