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禹微愣。
眼神落在我身上一秒,又往身后掃了一圈,大大咧咧道,「大張,外套借下。」
話音剛落,立馬有人開始起哄,「大張,你可真沒眼力勁兒。」
「這麼好的機會,還要禹哥給你牽線搭橋?」
鄒怡臉色煞白,連緊抿的嘴唇也毫無血色。
在場誰不知道,高中時,大張曾經高調追求過鄒怡。
周禹的行為,很明顯是在和她劃清界限。
鄒怡咬唇接過外套,自覺走遠了。
周禹讓大張帶鄒怡去隔壁藥店處理下傷口,然后帶著一群人進了肯德基。
大家很久沒見,自然不缺話題,聊天氛圍熱絡。
鄒怡他們也很快回來,賬都算在周禹頭上,大家都沒跟他客氣。
只有鄒怡,默默坐在角落里,抱著一份干巴巴的漢堡在啃,也不好意思點別的,中途似乎還噎了兩下。
眾人都在調侃我和周禹,沒人注意到她。
直到有人忽然嚷了句,「禹哥,我一大男人,不用喝熱奶茶吧!」
旁邊的男生立刻打了他一下,「這就不懂了吧,禹哥這是顧著阮姐呢。」
那人哦了一聲,了然道,「原來是狗糧啊。」
一群人起著哄,作為當事人的周禹沒有接話,我也笑不出來。
我是周禹的女朋友,他要給我買奶茶,何必繞這麼一大圈。
周禹臉色不太好看,避開了我的視線。
而鄒怡捧著那杯熱奶茶,眼神亮晶晶的,抬眸沖我笑了笑。
我的心瞬間涼了半截。
這十幾杯奶茶,是為誰點的,不言而喻。
我想起每年入冬,周禹都會提前等我,將一杯燙乎乎的奶茶貼到我臉上。
炎熱的夏天,少年氣喘吁吁地遞給我一瓶常溫的水,「阮阮,我跑了好幾家店,沒有冰的了,你將就一下……」
我來姨媽時總是疼得打滾,他每每看得心疼,所以下意識哄我忌口。
周禹真的很好,好到我舍不得丟開他。
只是這份好,不再獨屬于我。
他將它,復制給別人了。
思緒還紛亂著,就見鄒怡湊到周禹身邊,俯身到他耳畔,低聲說了句什麼。
周禹臉色微變,下意識就開始脫外套。
脫到一半的時候,他忽地想起什麼,附到我耳邊,低聲說鄒怡的褲子臟了,自己把外套借她用一下。
周禹低著脫著外套,我想提醒他,這樣做不合適。
可不知怎麼,思緒忽地飄到那年暑假。
我用自己掙的第一筆錢,3500 塊,給我的男孩買了這件外套。
他先是傲嬌地說我亂花錢,可嘴角的笑意卻壓不下來,突然開心地抱起我轉圈,然后趴在我的肩上,柔軟的發蹭著我的脖頸,喃喃道,「阮阮,你怎麼對我這麼好……」
少年抬頭的瞬間,我才發現他的眼眶倏地紅了。
那時候我就在想,我的小狗好像有點傻。
他也太好哄了……
這麼多年過去了,這外套還如嶄新的一樣。
他一直愛惜著它,旁人蹭一下都心疼。
可今天,他把它借給鄒怡了。
以那樣一個曖昧的理由。
而他的反應是那樣自然。
甚至,一絲一毫的遲疑都沒有。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我想,在我不知道的時候,我的小狗,已經悄悄被人哄走了……
4
回去的車上,我疲憊地靠在車窗上,靜靜地看著周禹。
我想到五歲的時候,他樂此不疲地把自己心愛的玩具搬給我,張牙舞爪的恐龍、兇神惡煞的魔獸、威風凜凜的玩具槍,哐地砸在我面前,直接把我嚇哭了。
聚會的時候,長輩總喜歡拿這事打趣,說阿禹從小就想著對阮阮好,可惜腦筋又軸又笨,是個大直男。
十歲的時候,有男生給我寫紙條,周禹不管不顧地沖上去跟人打架,被叫家長時,他還嘴硬,「就是看他不爽。」
放學路上,男孩腫著半邊臉,輕輕扯我的衣擺,可憐兮兮地求我,「阮阮,你不要跟他玩……」
我想起燥熱的盛夏,風扇呼呼地刮著,他撿起我掉在地上的發圈,突兀地開口,「阮阮,你要不要和我談戀愛?」
我只覺得空氣都安靜了,瞪大眼睛看著他。
可他微微傾身,直視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承諾,「阮阮,只要你說好,我這輩子都不會背叛你。」
周禹見我眼眶紅了,慌地拉起我的手。
「我就是看鄒怡太可憐了,被人那麼欺負,點餐的時候,還不好意思點。」
「借她外套的時候,我慌神了,沒反應過來……」
「阮阮,我以后再也不和她聯系了。」
「阮阮,你信我,我只愛你一個。」
「你別哭啊,阮阮,求你別哭,你這樣我看著難受。」
周禹當著我的面,把鄒怡的號碼拖進黑名單。
他甚至沒給她備注。
他信誓旦旦地保證,「我和鄒怡什麼事情都沒有。」
我被他摟進懷里,聽他溫聲哄著我,沒有掙扎,也沒有說話。
可心里的預感是那麼強烈。
所以,在周禹去洗澡的時候,我悄悄點開他的微信。
饒是已經有心理準備,看到聊天記錄的那一刻,腦子還是嗡地一聲,緊繃的那根弦猛地炸開。
巨大的震驚和憤怒裹挾著我,讓我整個人止不住地發抖。
最近的聊天記錄里,鄒怡給周禹發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酒店對鏡自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