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裴云若低眉笑起,「陛下說的哪里話,臣妾不求名位,只要能長久侍奉在陛下和娘娘身邊,便于愿足矣。」
這話說的陛下心生愧疚,他走至裴云若身邊,將她扶起,「好了,好好過個年,開春了,朕便給你晉個貴妃。
「你還是穿紅的好看。」陛下靠近裴云若耳邊,親昵道。
當晚,陛下終于踏入了青鸞殿。
他環繞四周,看了看冷清的布置,嘆了口氣,「朕不是薄情的人,這些日子,確然是忽視你了。
「阿舟不愛打理庶務,還是個孩子,往后后宮的事,還是交給你。」
他握住裴云若的手,拍了拍,「這樣,當不會叫你受委屈了。」
「陛下記掛著臣妾,臣妾不曾委屈。」裴云若道。
燈火下,裴云若的側臉光潔如玉,陛下似是難耐,但他還是按捺了下來,「阿舟懷孕了,朕很高興,朕終于要有嫡子了。」
他親了親裴云若的耳后,摸摸她的頭發,「你放心,等嫡子三歲,朕也會給你一個孩子,怎麼說,也是終身的依靠。」
那晚陛下便當真沒有碰裴云若。
他和衣在榻上睡了一晚,天亮便上朝去了。
我進去服侍裴云若梳洗,她像是一夜未睡,面容憔悴,眼神卻異常明亮,「姑姑,當初那個孩子,到底是怎麼沒的?」
我摸不著頭腦,「到處都查過了,沒有痕跡,興許就是娘娘身子弱,與皇嗣無緣罷。」
裴云若回頭去看床榻,「不,還有沒查的。
「我的,枕邊人。」
10
有些事情,是經不起查的。
陛下登基多年,后宮一直無所出,哪怕有妃子懷孕也會莫名其妙的滑胎,這并非來自后宮爭斗,是陛下自己,親自動的手腳。
先帝寵妾滅妻,陛下自小在異母兄長靈王的陰影下長大,因而他決不允許自己的后宮再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要嫡子有絕對的、無可撼動的地位。
因而哪怕再舍不得,他也親自動手,流掉了裴云若的第一個孩子。
病根出在陛下賜的那領百蝶穿花的霞影紗帳簾上,因著顏色圖案喜慶,裴云若有孕后,特意賜下給她安胎的。
這霞影紗所用的絲線是浸了麝香后織就的,香氣幽微不易察覺,尋常人更不識得,裴云若日夜聞著這味道入睡,長久下來,怎能不滑胎。
事發之后,陛下又借口殿中物品都不詳,全取下拖出去燒了。
若非裴云若起了疑心,堅持追查,我也無法確認。
我拿到制霞影紗的老匠人證詞的那天晚上,不敢回青鸞殿,磨磨蹭蹭到半夜才進殿,想著興許裴云若已經睡了。
殿里沒有點燈,我還來不及松一口氣,便聽得幽幽一聲喚,「姑姑。」
我被嚇了一跳,轉頭見裴云若未睡,雙眸如鬼火般盯著我。
我將證詞遞給裴云若,她不過草草翻了兩下,便遞至燈下燒掉了。
我心里一跳,「娘娘不仔細看看嗎?」
「沒必要,我只是確認。」裴云若臉上神情極淡漠,她的長發披散著,露出個尖尖的下巴,如成精的狐鬼般。
她撫摸上自己的小腹,「就算全天下所有人都不期待這個孩子的到來,他也是我的孩子,無緣無故的沒了,我怎能不查。
「我查遍了這殿中的每一個人。姑姑,我甚至懷疑過你。」
我被裴云若的眼神看得背脊一涼。
「還好,你經受住考驗了。
」她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太醫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我的身體怎樣,我怎麼會不知道。
「我懷疑了所有人,所有人,我獨獨沒有懷疑過他!」
兩行眼淚「唰」的從裴云若臉上滑落,她眼中是被深深傷害后留下的痕跡。
「我沒想過要專寵一輩子,我沒想過他要無原則的縱容我一輩子,我更沒想過要生下皇長子,我只是想掙脫我的命,想安分守己的當一個后妃,我從來沒奢望過任何,任何他不愿意給我的東西。」
裴云若以手捂著眼,她拼命的不想讓眼淚掉下來,但洶涌的淚水從她的指縫中迸出來。
「那些不該有的盼望,是他給我的。我何曾要過……」
這句話,裴云若帶著哭腔,委屈得叫我都險些落下淚來。
我把裴云若摟在懷里,像哄自己孩子一般拍著她的背。
我在裴云若身邊侍奉四五年,這是我感覺到,裴云若最最脆弱的時刻。
那夜,我陪著裴云若到后半夜,她在我懷中漸漸睡去,我也迷迷糊糊地閉上了眼。
我原以為這事裴云若會傷心好些時候,卻不想翌日她睜開眼時,裴云若已然將自己收拾妥當。
云鬢高挽,面頰撲著細膩的粉,唇上一抹亮麗的紅,朱紅色滾金邊百蝶穿花大通袖宮裝,靜靜地端坐在晨光中,仿佛一朵盛放到極致的牡丹。
聽見我醒了,裴云若一面畫眉,一面催道:「姑姑,快些起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11
小皇后剛及笄便嫁入皇宮,懷孕時才十六歲,深宮寂寞,她少年心性,自然是呆不慣的,懷孕后孕反嚴重,情緒愈發不好。
她想念母親,陛下原是想特旨詔丞相夫人進宮來陪伴有孕的皇后,但丞相謹守本分,他深知傅家出了一個皇后,已經是爬得太高,即便思念女兒,還是狠心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