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這話的徐晝,就和說「我養過魚、養過貓、養過狗,那人為什麼養不得?」時的他一模一樣。
徐晝上課很專心,畢竟在外人面前,他總是表現得像個好孩子。
而今天……
「你怎麼突然過來了。」徐小少爺的聲音也沒有一絲溫度。
在六歲的我的眼中,此時的楚清見甚至有些像大人口中的「熱臉貼冷屁股」。
楚清見咧著一口大白牙,笑得很開心:「我們已經半年沒見了,徐晝,你都不想我的嗎?」
但是還沒等徐晝說話,楚清見又繼續絮絮叨叨:
「我和珠纓去過很多地方哦,她最近身體好一點了,還在學芭蕾,跳得真的很漂亮。」
在楚清見說出「珠纓」這兩個字的時候,肉眼可見的,徐小少爺的臉色瞬間溫和了下來。
以至于站在一旁的我都看出來了。
這應該是個人的名字吧。
真是有魔力。我貼在劉媽的身邊,有些困惑地抬起頭。
劉媽便彎下腰,輕聲笑著說:「珠纓就是陶小姐哦,陶珠瓔。」
珠纓就是陶小姐。
陶小姐叫,陶珠瓔。
與一些人會很快忘記小時候的記憶不同,雖然我六歲以前的經歷也漸漸模糊,但六歲之后的記憶,卻幾乎都深深地印在了腦海里。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楚清見。
也是第一次聽到陶小姐的名字。
只是后來也不知什麼原因,我總覺得徐晝越看楚清見越不爽……
雖然楚清見仍舊是那副大大咧咧的模樣。
再后來,我訓練與比賽的時間日益增多,一周與徐晝都見不了幾面,更別說楚清見了。
從前的記憶不算好,也不算差。
明明過去也沒有很久,回憶時卻仍舊讓我有些恍惚。
我收回思緒,低下頭繼續記棋譜。
對于我來說,最好集中注意力的方法就是下棋和看棋譜。
時間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等到樓下重新喧鬧起來的時候,我聽見了徐晝的聲音。
他的聲音其實并不高,甚至大多時間很和緩。
沒有什麼可急躁的事情,就算有急躁的事情也能擺平的那種和緩。
小時候的徐晝或許還沒有很好練就控制自己情緒的方法。
但不知從何時起,面對外人時徐晝的笑,已連我都分不清是真情還是假意。ÿƶ
「楚清見同學沒有來嗎。」
樓下徐晝的聲音甚至帶著一絲笑意,便顯得和緩而溫柔。
此時的他也并沒有刻意地站在中央,但就像他從小到大經歷的一樣——
徐家唯一的繼承人,永遠都會是人群中的焦點。
就在他開口的時候,其他人也都慢慢安靜了下來。
有女生回道:「清見去見校長了,剛剛打電話來,已經在來的路上了。」
徐晝含笑:「原來是這樣。他這次從國外回來,倒是也沒和我說一聲。」
見他似乎沒有生氣,旁邊的人這才又嬉笑起來,只是聲音卻不由放低了許多。
「聽說清見在國外艷福不淺,還舍得回來呢?」
「估計也是想給徐少爺你一個驚喜吧。」
聽著這些話,徐晝面色溫和,半闔著眼,似乎在想些什麼。
他的頭發仍舊是楓葉般的紅色,只是這樣驚異的顏色出現在他身上時卻并不違和。
豐盈如玉、唇紅齒白的徐少爺,此刻漫不經心地想,楚清見,怎麼就沒死在國外呢?
10
并不知道徐晝心里這麼想的楚清見,就在這時候跨進了門。
十六歲的楚清見個子已經長得很高,他今日戴了頂鴨舌帽,一抬頭便露出那張俊秀的臉。他微微瞇了瞇眼睛,看向站在中央的徐晝。
「喲,徐小少爺,您這頭發,可比外面的楓葉還要紅了。」
他一面笑一面走過去,旁邊站著的同學給他讓路,又使了個眼神。
徐晝還沒說話,他似笑非笑地盯著楚清見,有些懶洋洋地向他點了點頭,便也算打了個招呼。
「怎麼,同學們好像沒看見我們的天才棋手啊。」楚清見湊到徐晝身邊,伸了手攬住他的肩膀,笑嘻嘻地說道。
「半年不見,看來你蹩腳的外語還是沒有消磨掉你話多的缺點。」
徐晝抬起手,并不留情地把楚清見的胳膊推了下去,而后慢悠悠地說道。
楚清見揉了揉自己的手臂,飛快地湊在徐晝耳邊說了句:
「還藏這麼嚴實呢?」
徐晝抬了眼,漆黑的眸子,很清亮,里面只有楚清見的身影。
楚清見喜歡惹徐晝,但是看著這樣的徐晝,他又總是心里發毛。
他背了手連退幾步,表示投降:「我什麼也沒說啊。」
「要到午餐的時間點了,走吧。」
徐晝面上神情不變,說話時也很和聲細語。
但在場的,包括楚清見,都知道他這是在下逐客令了。
「我今天回來,請大家去碧風閣吃。」楚清見笑著看徐晝,「徐小少爺,你總不會不賞臉吧?」
「哪會。」
徐晝向站在一旁的傭人點了點頭。
傭人心領神會,知道是給樓上的小姐準備午餐。
一行人便又說笑著出門。
雖說這棟別墅隔音不好,但有些聲音也聽得模模糊糊的。
等到徐晝的聲音消失,我坐在窗邊,微微掀了掀簾子,果然瞧見一群人出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