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見長個子了。我的視線落在楚清見的身上。
他此時正背對著我,一手攬著徐晝的肩,側著臉笑嘻嘻地說些什麼。
而站在他身邊的徐晝,行走姿勢仍舊端正得不行,連頭也沒有動一下。
我心里默默道,一看就是懶得理楚清見。
不過這種相處模式,在徐晝和楚清見之間,也算是常態。
和徐晝一樣,楚清見從小就認識陶小姐。
而比起徐晝,他見陶小姐的次數也更多,這幾年間總常常出國,每次一回來,便一口一聲「珠纓」,以至于每逢那段時間,徐少爺心情不好的次數便越發多。
這幾日徐晝或許心情又不好了。
還是離他遠點吧。
我輕輕嘆了口氣,正要收回視線,卻發現楚清見忽然轉過了臉來。
他恰好看向了窗邊的我。
我和他對視一眼。
楚清見彎起唇瓣,抬起本搭在徐晝肩上的手向我揮了一揮。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他旁邊的徐少爺也忽然停下了腳步,順著楚清見的視線一同抬起頭來。
拉開窗簾后,早秋的陽光有些耀眼,我不由眨了眨眼。
視線里,徐晝的皮膚白得似乎都有些透明,這便顯得瞳孔更為深邃——
他正面無表情地盯著我。
我:「……」
又莫名其妙生氣。
我把窗簾拉上。
樓下的楚清見笑得很天真,很無邪。
他又想勾身邊人的肩膀。
面無表情的徐少爺重新看向前方,順便狠狠扭了一下他的胳膊。
楚清見吃痛地收回手,繼續碎碎念道,銅雀春深、金屋藏嬌,徐晝啊徐晝,也該放你的金絲雀出來說會話。
徐晝冷笑一聲,現在是秋天。
只是銅雀秋深,金屋亦可藏春。
11
中午吃了午飯之后,我又在樓上記了一會譜子。
這時節的陽光正好,即便窗簾只是微微拉著,也透了許多光出來。
心下一動,我便想著出去走一走。
我在這所學校待的時間并不長。
無論是因為圍棋還是徐家,被特招進來的我在這里幾乎沒有朋友。
而我更多的時間也都是待在棋院訓練或者比賽,對學校也并不熟悉。
和傭人說了聲,她面上的神情卻是有些猶豫:「小姐,你要出去嗎?」
我給她指了個和徐晝相反的方向:
「我就出去走一走。」
早秋的天氣晴朗,外面的陽光也照得人身心都暖洋洋的。
雖然我在學校的時間屈指可數,但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我走的這條路通往的地方是個小花園。
學校有很多地方可供休息,而這處花園靠近住宅區,來的同學便少,大多都是教職工。
從小路走到視野開闊的地方,眼前便豁然出現一片小小的湖。
湖旁邊種了許多梧桐,有長得很高的,也有矮矮的,或許是新栽上的,以至于樹苗旁邊的泥土都翻了出來。
還沒有深秋,即便是梧桐,也多是翠綠的葉子,偶爾有幾片金黃的,隨著秋風慢悠悠地飄下來。
周圍一片寂靜,除卻葉子掉落,幾乎悄無聲息。
我坐在湖邊的長椅上看了會湖里的魚,突然想起來和宋啟元的對局或許有方法可解,只是身邊并沒有帶本子和筆。
四顧一圈,我取了根短短的木枝,便蹲下身,在泥土上開始復盤。
宋啟元下棋注重「守勢」
,而我更喜歡速戰速決。
只是圍棋這件事,本身便不是一件能夠「速戰速決」的對局。
因此對我來說,宋啟元實在是一個難纏的對手。
只是對手又豈止宋啟元一個。
木枝在泥土里猶豫著落筆,地上的圈畫就像是那天的對局一般,使我不由地皺起了眉。
正在我凝神復盤時,不遠處忽然響起一道聲音:
「不是說出來走走。」
說話的人慢悠悠地走過來,似乎在我身邊彎了腰,便遮住了半邊光線。
我有些不滿地往旁邊挪了一步。
但徐小少爺很自覺地也往我的方向走了一步,
我:……
我抬起頭,首先看見的不是徐晝的臉,而是徐晝那頭楓葉般的紅發——
在陽光下,紅發閃閃發光。
眼睛一下子被閃到了。
我下意識地捂住眼睛。
「怎麼了。」徐晝的嗓音就響起在我的耳邊。
我捂著眼睛嘀咕道:「被你的頭發閃到了。」
松開手指,我瞇起眼睛,看著旁邊彎下腰的徐晝,問他:「陶小姐現在是喜歡紅頭發嗎?」
聽見我這句話,徐晝微微笑了笑,然后猝不及防的,伸出手指彈了一下我的額頭。
「囡囡,少管別人。」
看著捂住額頭的我,徐晝慢條斯理地說了句。
就在這時,又一道腳步聲傳了過來。
那人戴著頂鴨舌帽,正笑嘻嘻地說話:「我就說呢,徐少爺,吃完飯你走這麼快做什麼?」
本來安靜的小花園,此刻不僅有我和徐晝,又來了個楚清見。
不知有意無意,楚清見繼續笑著說道:「你看,我都沒來得及和你說——」
「徐晝,珠纓要回來了。」
12
六歲那年父母去世之后,徐家開始資助我。
也是從那時候開始,「陶珠瓔」這個名字頻繁地出現在我的身邊。
但從六歲到十六歲,她從來沒有回來過,我便也從未有機會親眼見過這位陶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