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合影里,自然也會有最奪目的人影——
正中央的少年面如冷玉,眼睫如鴉,他的一只手,像往常一般半捻著玄陰四象,但另一只手,卻是被身邊的少女輕輕拉著。
而這少女,氣質窈窕,笑靨如花,眼角生了顆淚痣,便又平添幾分嬌艷。
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我便知道,她,就是陶珠瓔。
那顆淺淡的淚痣,也正是陶小姐還小的時候救下徐小少爺留下的痕跡。
是我聽過,卻從未親眼見過的痕跡。
16
這條朋友圈的照片是楚清見發的。
即便是在國內,這時候的時間也算是有些晚了。
除了合照以外,楚清見還配上了一句話:
「珠纓炫轉星宿搖,花鬘斗藪龍蛇動」
陶珠瓔。
少女星眸燦爛,人如其名。
我的視線緩緩停留在合影中的另一個人身上。
徐晝和陶小姐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了。
而他們聚會,本也就是天經地義。
這一晚上的時間都過得很快,恍恍惚惚外面天色完全亮起來的時候,我才發現我一晚上沒睡覺。
手機也早就因為沒了電而自動關閉。
等到老師敲了門,看見我時,吃了一驚:「小春,你這眼睛——你是不是熬夜復盤了?」
我心虛地搖搖頭:「老師,其他人的對弈是不是要開始了?」
「是啊,你看看你這狀態,你今天還是在房間里好好休息吧。」
老師說完了話,正要轉身離開。
我猶豫片刻,還是開口攔下了老師:「對了老師……」
「怎麼了?」
「這次比賽結束,我可能暫時不打算回國了。」我頓了頓,對上老師的雙眼,繼續說道。
還沒等我說下去,不遠處的老師立時轉過頭來,瞪大了眼睛連聲問道:
「什麼?小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不想回國了?什麼意思?」
他搖著頭,連連晃手:
「小春,不就是一場比賽輸了嗎?你可不能因為一場輸了就垂頭喪氣啊。」
「你看看棋院的老師培養你那麼久,多少心血啊,你、你怎麼能說不想回國就不回國呢?」
聽著老師越說越遠,我無奈地笑了笑,打斷他道:
「老師,你想到哪去了?之前棋院外派培訓的時候,棋院說我年紀小,總不舍得讓我出來。」
「但這次的比賽,也算是給了我一個教訓。老師,我總不能一直當溫室里的花。」
老師嘆了口氣,看著我說道:
「小春,你這麼說,我也明白你意思。但是,畢竟你身邊沒什麼人,你一個人留在外面,又沒人陪著,棋院的老師們也不放心啊。」
他繼續道:
「你十六了,其實也不小了,但我們都是看著你長大的,總覺得你還是個孩子,想把你放在身邊再教導幾年。」
說到這兒,老師像是想起了什麼:
「你還記不記得你留在北城升段那年?那時候事情多,你才多大,還走丟了,把我們一群人嚇得,差點沒廣播——」
他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來了。
升段的那一年我才十一歲,也不知因為什麼事,竟在比賽場地迷了方向。
但我也知道自己走丟了方向,便只是乖乖地在隔壁小賣鋪等著。
然而那天下了雨,來來往往的人又多,卻是等到了第二天早上,才有人找到我。
那人說什麼「你就是徐氏集團貼的廣告里找的小姑娘吧?怎麼走丟了?」
而隔壁小賣鋪的店長沒裝電視機,聽了此言卻是一臉蒙圈。
當然,傻了的人也包括我。
是,我走丟的那個晚上,的確沒廣播——
但徐氏集團幾乎在每段插播的廣告里都貼上了我的照片。
而這也就意味著,那兩天,幾乎每家人家只要打開電視機,就能夠看見我的照片,以及尋人啟事。
至此,十一歲的我,第一次因為圍棋比賽以外的事情火了。
17
最后是徐晝在小賣鋪找到的我。
那時候的我正在和店長下棋,店長愁眉不展地看著棋局吐槽:
「不應該啊,人家說我的棋藝能算得上職業呢,小姑娘,你年紀輕輕,這麼厲害的麼?」
而徐晝站在店門口,面無表情地喊了聲我的名字:
「薛春。」
再后來我才知道,從南城到北城,徐晝幾乎是連夜坐了私人飛機過來。
只是怎麼會有人一直不長大呢?
這一天傍晚,我收到徐晝的消息:
「讓人把新聞撤掉了,別想太多。」
我想說「已經看到了」,又想說「不用麻煩」,最后卻是刪刪減減,只留了個「嗯」。
在這天,隱隱約約中,我好像就是在等著這條消息,但是當我真正看到時,心中卻又毫無波瀾。
或許是不想等了,也或許是來得太晚了。
這一屆的三星杯,十六歲的宋啟元不負眾望進入了十六強的比賽。
而十六強的棋手里,國內隊伍與 H 國幾乎是五五開,相反,本屆的 R 國選手狀態低迷,只有一位七段棋手闖進十六強。
在沒有比賽的日子里,我便是在各場對局的門口,通過屏幕研究了對弈過程。
只是令人意想不到的,經過十多天的對局,本屆三星杯的奪冠棋手,卻正是 R 國剩下的最后一位七段棋手——
二十一歲的豐臣蓮七段。
「到二十一歲的時候,我們也會有拿到冠軍的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