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低估了自己的感情,也低估了自己的乖囡——
她是真的會逃。
是真的會說再見,再也不見。
是真的會永永遠遠地離開自己。
而只要一想到這點,徐晝便瘋了。
他曾以為陶珠瓔是他的救贖。
但在那兩年間,在那三個月里,他反反復復點燃檀香,這才驚覺那是「救」。
他的救贖,始于要遠遠逃離的那個人。
「薛春,你忘不掉我。」他的嘆息中,是滿足,是笑意。
風雪漫天。
不遠處響起救援隊的聲音。
「我不會再喜歡你。」
我顫抖著唇瓣,一字一句地說。
但徐晝只是淺笑,他將我擁得更緊,而后緩緩闔上眼。
他說,我愛你,乖囡。
他會等。
只要她忘記不了他。
他便會一直、一直、一直等下去。
34
春轉夏的時候多雨。
我收好了書本,宣布下課。
青澀的少年被同伴推攘著上前,他支支吾吾地問我:「老師,你現在是不是還沒有男朋友?」
我眨了眨眼,有些愣住。
「我今年已經十八了,我從五歲入段那年就聽過您打破三星杯記錄。」
或許是因為害羞,他的語速很快,「我雖然還沒有拿到世界冠軍,但我一定會向您學習,所以您、您如果沒有男朋友……」
「宋啟元九段還沒追到老師呢!你才多大!」
說話的是少年的朋友,他嘻嘻笑了聲,湊到我的身前:「老師,你說對吧!」
「十八歲,陸言六段,我會超過宋啟元九段的!」
少年慌忙開口,他緊張地看著我。
我伸出手,輕輕拍了下他的腦袋:「小小年紀,都在想些什麼。」
「聽說宋啟元九段也是在十九歲和您表白的!」他的臉羞得通紅。
那已經是……
六年前的事了吧?
「等你什麼時候超過宋啟元,或許我能考慮考慮。」
我輕輕咳嗽一聲。
少年的雙眼頓時亮了:「老師,我一定會超過宋啟元的!」
「咳咳——」
門口傳來更響的咳嗽聲。
我轉過頭,宋啟元正站在門邊,微微挑了挑眉。
「連他們都知道我追你追這麼久了。」走在我身邊的宋啟元有些無奈。
我笑著說:「我覺得我們還是只能做朋友。」
行至樓梯下,宋啟元搖了搖頭:「又被拒絕一次。」
「那你等著,過不久就是 LG 杯,你可能還會被我打敗一次。」我認真說道。
外面好像下雨了,宋啟元撐開傘,對我說:「我送你吧。」
「不用。」我從包中取出傘,「我今天看了天氣預報,特意帶了傘來。」
宋啟元先出門,但他突然站在原地,似乎是看到了什麼。
我撐開傘,走出去。
細雨彌彌,春天的晚桃開得很是香甜。
路上人來人往,街邊種植的桃花,便綻放得更為慵懶。
只是小雨愁人,大多都匆匆忙忙離開。
但這樣的時節,卻仍有人靜靜地立在樹下,持著竹傘。
他抬起頭,似乎是在看被雨水打落下來的桃花。
聽見腳步聲,他微微轉過頭來,看我。
青色的衣,黑色的發。
我說過我不會再喜歡他。
而他說他會一直等。
他的銅雀臺沒有困住春天,反而自己深陷其中。
我撐著自己的傘,收回視線,向著人群中走去。
那人竹傘輕側,與桃花一同,跟在其后。
街聲喧鬧,人聲嘈雜。
六歲、十六歲時覺得高高在上如天仙玉人般的人,
在二十六歲時,卻早已因我,
被困人間。
35(楚清見番外:年少時的月光)
南城徐楚兩家,是近百年的舊相識。
只是隨著徐家勢力日益壯大,楚家也逐漸沒落下來。
這一點,早在我能記事的時候便常常聽聞。
但即便如此,想要討好楚家的人也數不勝數。
這些人嘴上將楚家和徐家并列,但心底卻并不這麼想。
所以自我小時起,長輩們便在我的身上投注了大量的心血。
而與我相對照的,便是徐家的徐晝。
徐家人丁并不興旺。
徐爺爺膝下只有一位徐叔叔——
他是下一任的徐氏繼承人。
在這個環境中出生的徐晝,可謂是嬌生慣養,生就一副古怪的脾氣。
不過那已經是五歲之前的事了。
那時候的徐晝雖說已經性情古怪,讓人很是討厭。
但經過那件事之后,原本還算小孩脾氣的徐晝,卻是真正地變了。
我再見到徐晝的時候,那件事已經過去一個月了。
整個病房的門窗都緊緊關著,一絲光亮都沒有透出。
在我來之前,長輩便已經千萬叮囑,小心徐晝的情緒,要好好照顧他。
打開門,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什麼東西便突然砸到了門口。
我嚇得往后退了一步,撲進身后父親的懷里。
他彎下腰,安撫我,說是徐晝不開心而已,你別害怕。
陰暗的病房,我縮在父親的懷中,看見背對著所有人的身影。
那的確是徐晝的身形。
只是……
從前的徐晝有多高傲。
現在的徐晝……
「別怕,清見。你可是徐晝的好朋友呀,他現在這麼傷心,你是不是得去安慰安慰他?」
這麼說著的父親,面容上的神情,卻是含著一絲笑意的。
我似乎明白他為什麼會有這樣古怪的神情。
在這次的綁架中,徐晝的父母都出事了。
失去了下任繼承人的徐家,是否會和楚家一樣,漸漸走向沒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