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紅的唇,白得幾近透明的皮膚,一如從前,好看得像神仙一樣。
只是,那玉笄束起的長發,流瀉肩頭,蒼白如雪。
一望可相見,一步如重城。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海有舟可渡,山有路可行。
此愛翻山海,山海皆可平。
我忽而就笑了,柳公誠不欺我。
天闊素書無雁到,夜闌清夢有燈知,燈火闌珊處,原來他一直在這里。
「夫君,別來無恙。」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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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都異妖錄
【番外 1:鐘離岄篇】
春秋末,楚國。
連綿細雨下了幾日,街上的酒館聊齋仍舊生意很好。
楚國素有「三錢之府」之稱,黃金、銀幣、銅鑄幣,抑或珠玉、車馬牲畜、絹布……皆可在此通用交易。
因而各國商客常來常往。
鐘離岄已經在這里待了半年了。
更準確地說,他這趟離開胤都快兩年了。
彼時胤都已接受秦國冊封,周朝王幾分了西、東兩周公國,周王室搖搖欲墜。
胤都與各國之間饋贈獻納,犒聘往來,以及貨物采辦,均是鐘離岄在操辦。
胤王對他一向放心。
這個年僅二十有一的九王弟,性子雖悶,但做事沉穩。
鐘離岄在客棧二樓,負手立于窗口,目光沉沉地望著窗外細雨。
客棧對面是一家妓窯。
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妓子,站在門口攬客,因雨天沒客人,百無聊賴地就注意到了他。
女子笑得嬌媚,揮了下帕子,沖他喊道:「祁公子,郎君,雨天無客,奴家去陪你可好?」
鐘離岄望向她,皺了下眉。
女子叫得更歡了:「行不行嘛,錢財都好說,只求公子垂憐。」
他在這里住了半年了,這女子不是第一次自薦枕席。
無非是看中了他年輕富有,又生了一副好樣貌。
鐘離岄有些厭惡,眸光陰沉地關了窗戶。
屋內安靜了,他坐在桌前,伸手拿過了立于桌上的泥娃娃。
泥娃娃巴掌大,笑瞇瞇的眼睛,胖乎乎的臉蛋,雙手乖巧地疊放身前。
這是買給婳婳的。
當然不止這一件禮物,但凡他出行,所到各地,看到那些新鮮好玩的小東西,首先想到的就是婳婳。
婳婳如今正是貪玩的年齡。
可這些,她還會喜歡嗎……
想到婳婳,鐘離岄神情變得柔軟。
作為老王上最小的一個兒子,婳婳出生時他七歲。
那個小姑娘,可以說是他看著長大的。
王后病逝之前,她的童年是無憂無慮的,性格天真爛漫。
反倒是鐘離岄,從小性子陰郁,為人不喜。
之所以為人不喜,得益于老王上對他的態度。
他幾次三番地想殺了他。
五歲時,生母云姬為他擋了一劍,死在了老王上手里。
鐘離岄知道是因為什麼。
因為老王上懷疑他并非親生。
云姬與胤王宮的一名侍衛有染,珠胎暗結。
鐘離岄長得一點也不像老王上,與他的哥哥胤王也無神似之處。
這一點伴隨著他的長大,越來越讓人懷疑。
好在后來,老王上沒來得及殺他,便已殯天。
他的童年是不幸的,陰郁的性格是自小養成。
宮里沒人會在意他,唯有一個婳婳。
小姑娘剛學會走路時,便咿呀學語地喚他:「……小叔叔。」
她總愛看著他笑,伸出蓮藕似的小胳膊,口齒不清地吐露:「抱抱。」
柔軟的小人兒,身上滿是奶香味,甜甜一笑,心都要融化了。
婳婳喜歡騎在他身上,被他馱著滿處跑。
他是小公主的大馬,任憑她指揮,順著她說的方向前行。
這游戲一直玩到婳婳七歲。
七歲的婳婳,會仰著臉問他:「小叔叔,你怎麼不愛笑呢,婳婳每次見你,你都繃著臉,其實你笑的時候可好看了。」
鐘離岄摸摸她的頭,神情柔軟下來,但仍是面無表情的一張臉。
他問婳婳:「想不想騎大馬?」
婳婳靦腆一笑,搖了搖頭:「母后說我長大了,今后不可以再把小叔叔當馬騎,她看到了要責罵我的。」
鐘離岄道:「無妨,你若想騎,我們可以偷偷的,不被她看見。」
「不了小叔叔,婳婳也覺得這樣不好,你是婳婳的九王叔,怎麼可以一直當牛做馬呢,這樣是不對的。」
小小的姑娘,懊惱又天真,鐘離岄看著她,心里卻是在想,那有什麼,只要婳婳開心,我可以一直馱著你在地上跑。
偌大的王宮,是他自幼長大的地方,可在心里,卻只有婳婳一個親人。
他打心里喜歡她,想默默守護她,看這個小姑娘燦爛地笑。
然而隨著婳婳的逐漸長大,男女有別,終究是越來越疏遠了。
婳婳在學習如何做一個正統的鐘離公主。
他在學習社交禮儀,肩負起王室之責,為胤王分憂。
婳婳對他的稱呼,從「小叔叔」,變為了「九叔」。
再后來,又從「九叔」變為了「九王叔」。
她越來越客氣有禮,端正自持。
因王后去世,再沒有母親護著,唯有正統鐘離公主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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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是她能抓住的護身符。
鐘離岄還記得王后去世那日,婳婳躲在園子里,花叢中,小小的肩頭聳動,哭了一下午。
而他就默默地守在一旁,陪了她一下午。
最后婳婳說:「九王叔,今后我會是孤零零一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