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已經做得很好,但他一次次的冷漠和忽視,心血來潮的逗弄,都讓我心力交瘁,甚至不斷懷疑、否定自己,就像只作繭自縛的蟲,把自己嚴絲合縫地封閉起來,畏畏縮縮,看不到一絲光亮。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個叫何洲的人出現,緩緩又鄭重地告訴我,「你很好,我為什麼不能喜歡你?」
心里某個地方,仿佛被燙了一下,然后慢慢地,點點熱氣彌漫開來。
我深吸口氣,坐起身,打開微信發了個朋友圈,文字是「你也很好」,配圖是何洲今天拍的那張照片。
沒過幾秒,我收到了宋千渝的微信:「你帶他去了那家海洋館?」
緊接著第二條:「你和他在一起了?」
5
這兩句話里的質問太明顯,甚至還有幾分微妙的醋意。
我心頭一跳。
下一秒,宋千渝直接打來了電話。
看著手機屏上那個已經熟悉到深入骨髓、刻在心口的號碼,我皺了皺眉。
從前他給我發條極其敷衍的微信我都能高興半天,現在他主動打來電話,我內心卻有種奇怪的抗拒。
似乎,連跟他說話都失去了興趣。
我盯著那串號碼看了幾秒,沉默地斂下眼睛,按了掛斷。
電話接著又響了幾次,都被我毫不猶豫地掛斷。
幾次反復,我有些不耐煩,打字說:「我現在在宿舍,你女朋友在睡覺。」
這句話仿佛某種開關,宋千渝終于消停了下來。
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和何洲越走越近。
我們每天一起吃飯,去圖書館看書,去操場散步,去看新上映的電影。
漸漸地,我和他越來越熟悉,到現在即使不說話也不覺得尷尬,但是聊起天來又有很多話可以講。
而我們的關系,就是一層窗戶紙沒有捅破的那種。
相反,宋千渝和室友之間似乎出現了什麼問題,我現在幾乎很少看見他們打電話,從前那股黏糊勁兒,如退潮一般消失殆盡。
室友表面上若無其事,談笑風生,但我好幾次在深夜聽到了她壓抑的哽咽聲。
我大概能猜到,可能是因為我。
猶豫再三,我把宋千渝從黑名單里放了出來,給他打了電話。
電話接通得很快,聽到他那有些沙啞的聲音,原本準備好的說辭一下子被堵在了嗓子眼。
他說:「小靜,你終于肯接我電話了。」
我恍惚了一下。
這句話,我以前經常對他說。
不過我那時的語氣更加小心翼翼,更加無助,像是把驕傲和自尊從骨子里剜去,一寸寸碾碎,然后卑微到塵埃里。
幸好,有一個人及時出現,拉著我走出來了。
腦海中閃過何洲那張清雋溫柔的臉,我不自覺彎了彎唇角。
「……小靜,你在聽嗎?」宋千渝的聲音更啞了。
我回過神,「……你剛才說了什麼?」
那頭沉默了。
我想了想,平靜地說:「宋千渝,我喜歡了你十年。」
那頭傳來一陣沉重的呼吸聲,片刻之后,宋千渝才開口:「我知道。」
雖然心里早就猜到,但聽到他親口承認下來,我的心口還是劇烈地疼了一下,仿佛被什麼鈍器刺破一般。
不是因為他,而是為我那晦澀、笑話般的十年暗戀。
我深吸口氣,語氣堅定,「但從那頓飯之后,我發現自己已經不喜歡你了。我現在對你們,只有祝福,而我身邊,也出現了我想要緊緊抓住不放手的人。
」
我微微嘆了口氣,繼續說:「宋千渝,我們都該好好珍惜身邊的那個人。」
這次宋千渝沉默的時間更久了。
久到我以為他不會再出聲的時候,他才用一種篤定、松了口氣般的口吻緩緩問我:
「何靜,你和他在一起,是不是為了報復我?」
……
我被宋千渝那句話搞得有點心堵。
不是心虛,也不是被看穿心事的狼狽,真的就是心里郁悶得發堵。
我在想,這十年我到底是有多卑微多沒尊嚴啊,讓宋千渝這麼理所當然地認為,我會犧牲自己的感情去報復他?
雖然,他說出那句話后我就又把他拉黑了,但心里仍然很郁悶。
這天,我和何洲看完電影回來,快到宿舍門口的時候,腦海里又飛快掠過那句話。
我一個晃神,腳下被塊石頭絆了一下,膝蓋一彎差點跌倒,幸好旁邊一雙手穩穩扶住了我。
迎上何洲擔憂的目光,我對他彎唇一笑。
這時,腳踝處突然傳來一陣抽痛,我下意識倒抽一口氣。
「崴腳了?」何洲眉頭皺了起來。
我點了點頭。
何洲把我扶到旁邊的長凳上坐下,捧起我的腳檢查傷勢。
「幸好沒有脫臼,學姐,我幫你揉揉。」
還沒等我反應過來,下一刻腳踝處便傳來微涼的觸感。
他輕輕抓住我的腳踝,手指輕柔而有節律地揉捏,有些微的酥麻感,我短促地「啊」了一聲。
何洲突然頓了頓,從我的角度,能看到他喉結微微滾動了一下。
我不禁臉有些發燙。
最后,腳踝處的疼痛緩緩散去,我聽見何洲低聲問,「學姐,還疼嗎?」
「不、不疼了……」我開口才發現自己嗓子有些啞。
何洲似乎笑了笑,把我的腳輕輕放下,抬起頭看我。
月光下,他眼睛很深,鼻梁很挺,唇色很紅,目光坦然專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