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去吧。」我站在原地不動。
他本來朝閘口走了兩步,扭頭看我,嘴唇抿得緊緊的。
「為什麼?」
我搖了搖頭,還是那句話:「你回去。」
林樹森肩膀微垮,下頜緊繃,最終一句話沒說,轉身上了車。
我望著他的車開走,消失在出口處,胸口的一起一伏才平緩了一點。
接下來幾天,林樹森沒有出現。
我有一天到廚房扔垃圾,聽到阿姨在打電話,似乎在說寶寶的事,我就站在角落聽。
「……他晚上睡得不是很安穩,昨天還邊睡邊哭了。」
不會啊,這幾天下雨,天氣比較涼快,蛋蛋還睡得挺好的。
「我按您說的熬了蓮藕排骨湯,好像也沒吃多少。」
咦?是在說我嗎?
林樹森是在關心……我?
晚飯是一份糖醋里脊,我盯著熟悉的紅棕色和白芝麻發了一會呆,給林樹森打了一個電話。
那邊秒接卻沒說話。
我遲疑了一秒,問道:「在哪?」
那邊呼吸淺淺,遲遲不應。我微微嘆了口氣,說:「上來吧。」
05
我是外婆帶大的,就只在照片上見過我父母。
上大學的時候,外婆也離開了。
從此,就再也沒有人關心過我。
大三那年,我到西部當志愿者,遇到了林樹森。
他開著越野車,穿著馬丁靴,風塵仆仆卻又神采奕奕,即使車拋錨了,也絲毫不著急。
一看就是沒有被社會毒打過。
萍水相逢,我連他的名字都沒興趣知道。只是陸陸續續聽到身邊的人提起,他是一個室內設計師,業余攝影師。
他給我們拍了一些照片,拉群發給我們。
群友一頓猛夸,有個群友問:「怎麼沒拍我們靜語小美人?」
他在下面回復:「私發給她。
」
然后,我看到他申請加我為好友。
我沒點同意,在群里回復:「不用了。」
我是真的不需要,但是下面就有人說我不給面子,還有人問我是不是生氣了。
原來還能這麼理解的?
我后來還是加了他微信。
做志愿者很苦,物質匱乏,有一次廚房就只剩下苦瓜了——我唯一不吃的蔬菜。
那天我只吃了一點點白飯,晚上餓得睡不著,在院子里發呆。
一碗蓮藕排骨湯放到了我面前。
林樹森不知道從哪里挖到的食材,饑腸轆轆的我根本沒法拒絕。
一碗蓮藕湯種下了一份好感。
我把這份好感藏了起來。
在畢業那一年,破土而出。
他來參加我的畢業典禮,是我唯一的「親屬」。他摟著我的肩膀,讓我看鏡頭時,我就決定跟他走。
一晃四年。
如今這個人就坐在我對面。
「林樹森,」我舔了舔嘴唇,「我懷蛋蛋過得并不好,一開始吐得很嚴重,濕疹癢得睡不著,還差點早產躺了一個星期。」
「……嗯。」他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握起。
我抬眼看他,喉嚨一陣苦澀:「生他也很不順利,用了產鉗。」
林樹森喉結動了動,聲音有些顫抖:「嗯。」
「蛋蛋一出生就去了新生兒科,后來因為黃疸高又住了幾天。」我并不想回憶起那段揪心天天以淚洗面的時光。
「你想說什麼?」林樹森啞聲問。
「所以……」我張口正要往下說,眼眶卻濕潤了,喉嚨發不出一個字,平復了一下緊繃的情緒,終于把想說的話一字不落說了出來,「看在我經歷了那麼多苦難的分上,你可不可以不要跟我搶蛋蛋?」
「你是這麼想的?」
林樹森瞳孔地震。
他一臉驚詫地望著我,似乎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
「我……我不知道你最近想干什麼,」我身體微微發抖,林樹森的表情讓我感覺自己好像做錯事了,慌慌張張補充了一句,「你看起來很想要蛋蛋的樣子,你之前又說你不喜歡小孩。」
「……」
「我們沒名沒分的,你經常跑來這邊,我肯定會多想啊……」我越說越沒底氣。
林樹森氣笑了:「我也想要有名分,可是有人連加個微信都像被我強迫,到樓下了也不讓我上去看娃,我怎麼還敢要求太多。」
「啊?你的意思是想跟我在一起嗎?」我沒太聽懂。
「你說呢?」他眼睛直直地盯著我。
我搖了搖頭:「不行,你是不婚主義,我很想結婚。」
「我就說我還不想結婚,你就給我扣這麼大一頂帽子。」他似乎在極力克制情緒外擴,沒有說什麼刺耳的話。
「那你是因為有了寶寶才想結婚的嗎?」我認真地問。
「西西,」他突然喊了我的小名,近乎麻木地問,「你說我為什麼要搬到你樓下?」
06
那天晚上沒有聊到復合的事。
但林樹森第二天就搬到了我家,理由是他家沒裝修好不能入住。
我特別讓他錄了一段語音,作為不能搶走蛋蛋的證據。
他好氣又好笑,說我這麼不信任他。
我說:「那你就先不要住進來。」
林樹森說:「我錄,錄了你就有安全感了。」
有了這個保證,我就放心讓他去跟蛋蛋玩。
他還不太敢抱蛋蛋,有一天晚上我到客廳喝水,看到他抱著一個洋娃娃在練習,忍不住笑了。
「看到你笑,我覺得值了。」他把娃娃放下,轉身抱起了我,「這樣練習也行。
」
說完,把我抱回了房間。
這天我做完盆底肌的修復回家,剛打開門就聽到蛋蛋撕心裂肺的哭聲,嚇了我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