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因絮果,這是娘親曾教給我的詞。
周穆喝了些許的酒,本就不如平日里清醒,勾出了火氣,往往會說出往日里藏在心底,不敢袒露,且會傷人的真心話。γʐ
「孤身為太子,讓舞姬給孤跳舞排憂解悶,你就這般大吵大鬧,甚至還動手打人,絲毫沒有太子妃的風范,真當以為孤非你不可嗎?」
一聽這話,顧卿雪像是被激怒了般。
她直接伸手指著我,眼里帶著難掩地厭惡:「好啊,有本事你就納了她。你真當以為我稀罕這個太子妃啊!」
兩人愈吵愈烈。
我從始至終只是跪在地上,就這麼靜靜看著兩人爭吵,看著顧卿雪將所愛之人一步一步推遠。
真好。
周穆從上方走了下來。
像是故意氣她,將我從地上抱起來,直接朝著寢殿后方 走去:
「既然你不稀罕,那孤今日就納了她!」
顧卿雪還站在原地,已然氣紅了眼。聽到這話之后依舊不肯服軟,甚至還直接吼了起來:「好啊,你真當以為我在意啊!」
說罷,她就捂著臉哭著跑了出去。
周穆此時已經將我抱到了榻上。
外面的動靜越來越小,周穆只是靜靜地坐在我旁邊,并沒有其他的動作。
他心里攢著氣,始終不想先服軟。
但眼神卻始終瞧著屏風外空蕩蕩的大殿。
終究是多年感情。
年少時起就放在心上的愛人,如今成親不過兩年,就算鬧得再兇,那也總歸還是愛著的。
我伸手慢慢整理好了衣裳,原先放在懷里的香囊也被我拿出來系在腰間。
接著我便從床榻上下來,沖著他行禮:
「太子早些休息吧,奴婢先下去了。
」
許是聽到我的話,他像是回過神來一般。側目看著我,眼里像是有些好奇,更多的則是不解。
他看著我笑:「怎麼,你不想侍寢?」
東宮里的女人都想得到太子的寵幸。
即使沒有名分,可等到來日太子登基,在祖宗家法面前,受過恩寵的女人,會成為后宮里名正言順的主子。
那便是真的飛上枝頭變鳳凰。
若是再幸運一些,還能生下皇子。
要是皇子能夠再爭氣一些,日后或許還能夠成為太后,成為這個王朝里最尊貴的女人。
所以得到太子的寵幸,能夠侍寢,是整個東宮里的女人日日期盼的。
我也想,但卻不能讓他看出來。
遍地牡丹中,開出了唯一一朵與眾不同的白蓮。
才會顯得淤泥而不染。
遺世而獨立,也總是會格外讓人注意。
人嘛。
總是這般,與眾不同更能抓人心思。
我笑得乖巧:「太子的心不在奴婢這里,奴婢自然也不會有非分之想。」ႸƵ
周穆聽完我的話,有些沉默。又默默看了我一眼,比先前看我跳舞時的散漫不同,此時瞧我的目光多了份認真。
至少這一次,我是真的入了他的眼。
他輕笑。
然后握住我的手,問:「你倒是個懂事的,叫什麼名字?」
我垂眸看著那雙交疊在一起的雙手,遏制住內心的情緒,乖巧回答:
「奴婢,沈傾容。」
2
我們家住在城外的村子里。
阿爹是獵戶,一輩子以打獵維生。
他肚子里沒什麼文墨,卻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沈知安。
后來他遇見了逃難來的阿娘。
阿娘溫婉,一顰一笑都極具溫柔。她暈倒在了阿爹的院門前,被阿爹所救。
阿爹對她一見傾心,細心照顧了數月。
最后拿出所有家底打造了一支金簪送給阿娘,當作求親之禮。
據阿爹說,他和阿娘成親那天。
他高興地喝了整整一壇酒,還沒出息地哭了一場,又跑去他早逝的父母墳前磕頭,說要一輩子對阿娘好。
阿娘也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容婉月。
所以我的名字是沈傾容。
沈知安「傾心」容婉月,至死不渝。
那時我剛懂 得自己名字的含義,是爹娘定情的表現,我便總是捏著鼻子說爹娘太過于膩歪。
阿娘就笑著說日后她的容兒也會找一個滿心滿意都是她的夫君。
多羞人啊。
那時我就想著。
阿娘肚子里的妹妹等到出生后,又該叫什麼名字呢?
爹爹那般愛阿娘,畢竟妹妹的名字又是他們相愛的證據。
哎呀,太膩歪了。
是沈慕容?還是沈念容呢?
那時我總歪著腦袋坐在門前苦思冥想,爹娘總是笑著不肯同我說,說什麼等到生產那日,我便能知曉妹妹的名字。
神神秘秘的。
可我終究沒等到那日。
阿娘生產那天,爹爹一早就要去城中請接生婆。
然而路上卻差點撞到一個身著華服的女子,她從荒郊野外的樹林里竄出來,神色匆忙,像是在躲避什麼人。
爹爹怕傷到她,急忙下馬查看。
卻沒想到她竟然直接推開了爹爹,趁著阿爹不備,不由分說就搶了馬,還從懷里掏出一錠銀子丟在地上,說這是買馬錢,然后騎著馬揚長而去。
阿爹無論如何呼喊,她都沒有回頭。
后來才曉得。
那女子是顧卿雪,當朝太傅之女,也是未來太子妃。
之所以搶我爹爹的馬,不過是又和太子爭吵了一番,覺得丟了面子,又有些氣惱,鬧了些脾氣,一言不合就跑出城外說要離家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