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穆說話的聲音慢慢冷了下來。
顧卿雪丟掉了手里那枚簪子,淌著淚,整個人痛心疾首到了極致:
「我從來沒想過,你會不信我。周穆,你居然不信我。你怎麼可以不相信我!」
她不斷搖頭,比起先前的歇斯底里,此時眼中的光暗淡了不少。
這一刻才是真正地痛到了極致。
周穆眼里閃過一絲心軟,我強忍著疼痛握住了他的手,將他的目光轉移到了我的身上。
「我疼……」
心口的位置還在流血,是真的很疼。
周穆眼里那一絲好不容易凝聚起來的心軟瞬間又消失不見,然后毫不猶豫轉身帶我離開。
「周穆,你真的不信我嗎?」
身后的顧卿雪大喊了一聲,但周穆腳步卻沒有停頓。
這是第一次,他沒有選擇顧卿雪。
我在他懷偏過腦袋看向身后的顧卿雪,從前高高在上的太傅嫡女,眼里寫滿了永不磨滅的傲氣,此時充滿著悲傷和心灰意冷。
痛吧。
可失去爹娘的我,比她更痛。
17
我護駕有功,還因此受了傷。
所以當天晚上封我為嬪的圣旨就傳到了我宮里。
「容兒,這是你應得的。」
周穆坐在床榻上看著我,他說今晚會在這里陪著我,但我此時還受著傷,不能侍寢,便聽著他又開始絮絮叨叨說起了當初:
「卿雪曾經是個很好的姑娘。朕同她初見時,她穿著男裝在替別人打抱不平,絲毫沒有個大家閨秀該有的樣子。
「后來朕知道她是太傅之女,便對她愈發好奇。我也曾是知道太傅有一女,但說是舉止端莊,從不踏出閨房半步。和如今我所見到的,卻是天差地別。
「她帶我體察民情,給我買從未吃過的糕點。還跟我說了那些從未聽過的新奇觀點,讓我覺得這個女子當真有趣極了。
「后來她穿上女裝,在東宮的桃花苑跳舞,朕一眼就愛上了她。
「……」
他絮絮叨叨說起來,像是不知疲倦似的。
我卻覺得有些奇怪。
當初我也曾聽說過太傅之女是最懂得規矩的,禮儀教養都是京城貴女的典范,從來都足不出戶。
又怎麼像會是變了一個人一樣?
行為舉止如此異常,還說著為這個世道所不容的「平等」,像極了一個怪胎。
周穆又說了好久,從相識說到滑胎,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少,最后像是說不下去了,立刻換了個話題:
「你 護駕有功,單封嬪還不夠,你可還有什麼愿望?」
還有什麼愿望呢?
我算了算留給我的時間,也是時候完成最后一步計劃了。
我看著他,目光灼灼:「臣妾,想要一個孩子。」
19
三個月后。
太醫給我診脈,說我有了身孕。
周穆高興地將我抱在懷里,這一幕卻被剛走進來的顧卿雪瞧見。
三個月時間。
顧卿雪無數次想要去殺了許禾,但都沒有成功。周穆便是再愛她,可是在這件事情上,他所能夠掌握的證據,根本無法讓他心安理得同意顧卿雪的請求。
悲傷之下。
她將自己關在宮殿里,直到我有孕的消息傳出,她才第一次走出了宮殿。
顧卿雪左手搭在自己的右手背上,硬生生地掐出了一道血痕:
「容妃可真是好福氣。」
是了。
這三個月時間,我從嬪成為妃,成為這個后宮里最得寵的女人。
我故意當著她的面親撫著小腹,然后開口:「貴妃娘娘調理好了身子,日后也是可以有孩子的。」
有嗎?
不會再有了。
我看了一眼周穆才剛喝完的那碗藥膳。
最近的藥方便了些,藥膳里加的東西也同先前有些不一樣。
從今以后。
這偌大的皇宮,就不會再有任何孩子出生。
許禾因為秘方的原因傷了根本,從此再也不可能有孕,極致悲傷后變得瘋瘋癲癲,整日都在寢宮里拿著一個枕頭當作孩子抱在懷里。
我曾去見過她,她一看到我就開始尖叫。
說是我的秘方才將她害成了這個樣子。
我笑了:「當初你用那盒胭脂算計我,我還你一張秘方。」Ўƶ
多公平。
倘若她從沒開始想要算計我,我又怎麼會將她拉入這場局里。
她先要我的命的。
所以,如今是她咎由自取。
但顧卿雪沒了那一胎,太醫說只要好好養著,日后還是能有孕的。
也只是……可能。
所以聽我這麼說,顧卿雪直接冷哼一聲:「自然,本宮一定會有自己的孩子!」
大概她也意識到,在這偌大的后宮中,沒有了帝王的恩寵,那麼曾經一切都是過眼云煙。
尤其是此時我還有了孩子。
若是再任性,或許什麼都要沒了。
畢竟周穆,是真的有皇位要繼承,不可能不要孩子,只貪戀所謂風花雪月。
所以顧卿雪主動服軟,當著我的面開始向周穆道歉:「之前都是我不好,我只是太心疼那個孩子了。周穆,我們還能回到過去的對不對?」
我低頭笑著沒說話。
碎裂的銅鏡,怎麼可能拼湊得完好無損呢?
20
七個月后,我終于生下了這個孩子。
躺在產床上的時候,我痛到恨不得咬舌自盡,死死掐著被褥,嘴里卻喊不出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