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被布置得非常溫馨。
蔣由在貼「歡迎回家」的貼紙,孫霄在笨手笨腳地往蛋糕上插蠟燭。
我爸拿著小彩帶,奮力地扭動著身體,口中歡呼:歡迎寶貝女兒出院回家!
氣氛真的溫馨不已。
晚飯時,六人座的桌子上,五個人坐在餐桌上舉杯共飲。
喝了一口牛奶后,蔣年年看向了空著的那一把椅子。
「小余還沒回來嗎?」
她故作關心的語氣,令我作嘔。
氣氛陡然一窒。
「那丫頭現在不知道在哪瘋呢!瘋夠了就回來了。」
「回來看我怎麼收拾她!不孝不悌的東西!」
蔣年年一臉疑惑。
「小余做了什麼事嗎?為什麼爸媽你們這麼生氣?」
提到這個,我媽似乎氣不打一出來。
「你這妹妹是被我們養歪了。親姐姐病了,要她捐個骨髓還推三阻四。她之前是不是和你說這次不想給你捐骨髓,導致你...我和你爸氣得慌,將她臭罵一頓,死丫頭耍脾氣跑了,到現在都聯系不上。」
砰地一聲。
蔣年年一不小心碰到了身前的牛奶。
我媽停止罵我,一臉焦急,「年年沒事吧?」
蔣年年低著頭。
不一會兒,她似乎醞釀夠了情緒。
幾滴眼淚從她眼眶滴落。
「不是的。」
「我...我自殺和小余沒關系。」
我站在餐桌邊上,憤怒咆哮。
「你究竟是不是想牽連到我,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相信這麼多年,你看不出來因為你,我的處境有多艱難!」
可無人聽到。
我媽溫柔地用紙巾幫蔣年年擦干凈眼淚。
「別哭了,你慢慢說。」
蔣年年平復了一下心情,苦笑道:「第三次被白血病擊倒,和死神賽跑,媽媽,這一次,我不想跑了。
」
我媽一聽就哭了,「你怎麼這麼傻。」
「所以...看到桌子上那把水果刀的時候,我沒忍住...」
「真的和小余沒關系。」
聽蔣年年這麼說,我氣得在客廳來回踱步。
你當時可不是這麼說的!
你在逃脫責任!
我恨不得將她孱弱的身體一把推倒,痛快打上一架。
我媽一把將她摟入懷中,爸爸和蔣由也站了起來,無聲將兩個哭泣的女人擁住。
蔣年年哭了許久,才從媽媽的懷里鉆出來。
她擦干凈了眼淚,又笑著道。
「媽媽,爸爸,小由,對小余的選擇,我真的一點都不怪她,我知道這一次她為什麼這樣做。」
說完,頂著全家人詫異的眼光,她走到了我的房間。
再回來時,她手上多了一個文件袋。
她從里面掏出來一張檢驗報告。
那張 B 超單上,赫然寫著「宮內早孕,(孕八周)」。
看到報告單那刻,孫霄愣在那里,張著嘴巴,半晌沒說話。
可我注意到。
他的手抖了起來。
10
我媽拿著那張報告單,盯著上面的小人看了幾秒,半晌聲音冷冷道:「為了這麼個還沒有完全成型的胎兒,就放棄從小一起長大的姐姐,這死丫頭...」
孫霄聞言,死死地盯向我媽。
「媽!」
蔣由的聲音也變得嚴肅起來。
他竟然第一次為我頂撞我媽。
「媽媽,你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你當年懷上我姐的時候,姨媽和她情況一樣,你會半點不猶豫地打掉她,為姨媽捐獻骨髓嗎?」
「....」
「既然您做不到,又憑什麼要求蔣余這樣做呢?」
被責問,我媽恨恨地將報告單塞入文件袋。
「她懷孕了,自己不跟我們說,怪誰?」
「我是她媽,給她命的人,她還能和我生份一輩子?」
「再說,我這麼做是為了誰?」
沒人說話。
我媽倔 著一張臉,打死不承認自己做錯了。
也是,她怎麼會錯呢?
按照他們的論調,這天下只有不是的兒女,沒有不是的父母。
可媽媽呀,我的人生只有 22 年,那麼短暫,是要和你生份一輩子啦!
「這段時間你們誰也別去找她,稍微有點不順心就給人玩失蹤,我非得改改她的脾氣。」
「用不了幾天,她準回來。」
「她沒其他地方可去,只能回來。」
她念叨著。
念叨到最后,自己就相信了。
時間一天天過。
開春了。
溫度在逐漸上升。
第五天。
蔣由找理由出門了。
我爸坐在客廳沙發上看新聞。
蔣年年在餐廳的椅子上繡家和萬事興的十字繡。
我媽在廚房忙著做飯,一邊叮囑蔣年年:沒事多歇歇,縫那東西傷眼睛。
她話音剛落,客廳突然傳來一陣聲響。
我爸的玻璃杯掉在了地上。
熱水灑在他身上,冒著熱氣,應該挺疼,可他連叫都沒叫。
「你干什麼呢?」
我媽沖出來對著我爸就是一頓數落。
可下一秒,她也愣住了。
電視上,主持人正在緊急插播一則新聞。
有乞丐在距離 X 醫科大學第一附屬醫院兩公里外的爛尾樓下發現一具腐爛女尸,身份不明,穿白色羽絨服,黑色馬丁靴。
主持人建議,家中最近如有失蹤女性,可速去警察局報案。
「不...不會...吧?」
我爸愣了半晌,才冒出了幾個字。
看到蔣年年臉色蒼白的樣子,他連忙安慰:「年年你不用太擔心,那一定不是小余。我要是記得沒錯,小余離開醫院那天沒有穿什麼白色羽絨服...」
他在客廳又踱了兩步,還是不放心道:「你在家待著,我和你媽去警察局先看看。」
說著拽上愣在那里的我媽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