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圍住的幾個人不由縮得更緊。
這 時,一直沒有說話的小丑突然開口:
「你不是陳婉,你是誰?」
猴子抖抖索索:
「老大,你在說什麼?她……她不就是陳婉嗎?」
小丑突然將頭上的面具一掀,露出張文煊那張清俊白皙,文質彬彬的臉。
幾個人大驚:「老大!」
張文煊隨手將面具一丟:
「還看不出來嗎?雖然她跟陳婉長得一樣,性格和手腕卻截然不同。
「陳婉要是有她一半聰明,也不至于淪落到這般地步。」
9
妹妹笨嗎?
是。
她在有些方面的確不太聰明。
譬如當年,蠱王看中的人明明是她,她卻將機會讓給我。
九歲那年,是我和妹妹在孤兒院生活的第四年。
那時南蘭風華正盛,循著機緣來到我們所在的孤兒院,尋找傳人。
只一眼,便相中了妹妹。
妹妹問她,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南蘭看了我一眼,抱歉地搖搖頭。
南疆蠱王一脈,歷來只收一個傳人。
她說我資質不差,但同等資質,妹妹心性更好。
煉蠱需整日與蛇蟲鼠蟻打交道,稍不留神,就容易將性子養得狠戾偏狹。
這是南疆蠱術最忌諱的一點。
可以學無所成,但決不能利用所學害人。
妹妹性情中正平和,更適合做她的傳人。
我有些失落。
妹妹湊近我,額頭輕輕貼上我的。
這是我們之間獨有的安慰方式。
剛來孤兒院時,被大孩子欺負,妹妹被人推到地上,崴了一只腳。
我拖著瘦弱的身子,沖上去跟人干架。
知道自己人小體弱,于是死死咬住為首那個孩子的手,不論怎麼挨打都不松口。
慌亂中有人撿起地上半塊板磚,就要往我頭上拍。
妹妹拖著殘腿,猛地沖上來,彎下瘦弱的身子護住我。
自己的前額卻被砸個正著,血順著眉毛流下來。
我哭得撕心裂肺。
當初爸爸被工友抬回家時,也是這樣滿頭鮮血。
幾天之后,家里就掛上了白布。
媽媽說,腦袋流血,就意味著人要到很遠很遠的地方去了。
妹妹的手在半空撲棱,終于碰到我的手,猛地抓住。
像抓住世間最后一絲牽絆。
她一只眼睛被血浸染,臉上的表情有些驚慌:
「姐姐,我是不是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了?
「你貼貼我,我怕。」
我避開傷口,將汗涔涔的額頭貼在她半邊額上。
她感受到我的體溫,緊繃的身體放松下來。
眼睛一閉,暈了過去。
從那以后,額頭相貼,就成了我們安慰彼此的方式。
就像磁石的兩極。
碰到一起,才感覺完整。
南蘭最終沒能帶走妹妹。
因為,她消失了。
孤兒院的院長帶著老師們一間一間屋子搜,都沒能找到她。
南蘭在那里等了她兩日,她卻始終沒有出現。
連我都不知道她藏去了哪里。
無奈,南蘭只能將一步三回頭的我帶走。
后來,我才聽說,她藏到了荒僻后山的一個土洞里。
被找到的時候,餓得幾乎沒有力氣走路,嘴唇也裂開一道道深深的口子。
傻 子。
為了我,連自己的命和前程都不要了。
10
我昂起頭。
讓眼眶中的淚盡快被風吹干。
張文煊迎風而立。
盡管被蛇群圍堵,神情依然稱得上鎮定:
「我不知道你跟陳婉是什麼關系,不過看你這架勢是要為她出頭。
「以你的本事,要指揮這些毒蛇咬傷我們,易如反掌,可你遲遲沒有動,說明你心里多少還是有些顧忌。
「既然大家不用生死相搏,那事情就好辦了,沒什麼事是不可以商量的。
「你和陳婉有什麼要求,不如說出來,大家談一談。」
不得不說,張文煊身上天生具備領袖氣質。
聽了他的話,原本驚慌不安的幾人明顯放松不少。
我面上不動聲色,心下卻是一驚。
沒想到他這麼敏銳——
我的確不能殺了他們。
當初南蘭領我入門第一件事,便是要我跪在歷代蠱王的牌位前,以血起誓。
絕不依仗所學,害常人性命。
玄門斗法,死傷自負,與人無尤。
但若仗著巫蠱道術,恃強凌弱,謀害尋常人的性命,便是犯了玄門大忌。
到時不光南疆蠱王一脈,便是九鄉十八寨的其他派系都不會饒過此人。
南蘭成為蠱王傳人之前,其實前頭還有位師姐,名叫南心。
南心天資奇高,未滿十八,不僅習完所有高階蠱術,而且運用起來得心應手。
當時寨子里的人都說,她會帶領蠱王一脈重鑄輝煌。
誰知,她后來愛上一個男人。
還違背門中禁令,給他下了能要人性命的食心蠱。
她體內是母蠱,男人體內是子蠱。
一旦男人變心,她就會催動母蠱,讓子蠱噬咬掉他的心肝。
只是,相愛時海誓山盟,彼此都以為剎那就是永恒。
可惜,詩酒茶花終究抵不過日常里柴米油鹽的瑣事。
激情澎湃后,朱砂痣變成了蚊子血。
男人開始懷念起城市里那抹清冷的白月光。
南心心高氣傲,絕不容忍別人背棄自己。
氣憤之下,催動蠱蟲,要了男人的性命。
南心自幼受寵,滿以為師傅和寨中長老會網開一面。
然而,規矩就是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