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女參見王爺。」
我忙跪地行禮。
太子似乎直到此刻才恍然想起:
「孤竟忘了,孟姑娘是皇叔座下第一蒙面干將,沈將軍的表妹。」
蕭譫的視線落在我身上,壓迫感十足。
「本王倒是經常聽說孟姑娘。」
我跪在地上。
渾身冷汗淋漓。
此刻,我無比慶幸自己佩戴冪籬的決定。
因為蕭譫,比太子還可怕。
4
許思煙將太子喚走了。
臨走前,還狠狠剜了我一眼。
這一刻,我竟覺得她這嘴臉分外惹人喜愛。
「表妹,我們一起走吧。」
許思煙一副你吃錯藥的表情看著我。
可還沒走兩步。
蕭譫在身后不緊不慢地開口:
「孟姑娘,請留步,你外祖父托我帶了東西給你。」
聽到外祖父有事交代。
無奈下,我只能咬牙留了下來。
他從袖中取出一紙書信。
我接過一看。
只一眼,立馬合上。
心中卻警鈴大響,亂作一團。
「看完了?」
蕭譫面無表情地看著我,手指卻無意識轉動了兩圈扳指。
我咬唇點頭,又想到戴著冪籬,于是開口:「看完了。」
可嗓音異常干澀。
「那便回去吧。」
說著也不等我反應。
自己率先離開。
我在原地等了一會兒。
直到蕭譫走遠,復又取出書信仔細看去。
不大的宣紙上,龍飛鳳舞著八個大字。
【事跡敗露,家主震怒。】
一股無力感頓時涌上心頭。
沒人知道。
異姓王軍中第一蒙面干將,其實是我。
沈氏男丁凋敝,表哥又體弱。
為了沈氏滿門榮耀,我戴上面具,換上男裝代他上了戰場。
這一去,就是五年。
若不是與太子婚約在即。
我不會趕回京城。
也不會被蕭譫發現破綻。
當晚,熄了燭火。
我坐在閨房天人交戰,在想要不要上門請罪時。
窗外傳來了一陣聲響。
我忙戴上冪籬走過去,循目一望。
太子一身黑衣長身玉立站在夜色中。
我與他視線交會。
不等我詫異。
只見他薄唇微動,施恩般開口:
「孤已請旨,立你為側妃。」
5
秋風卷過,明月灑下一片冷光。
冪籬微動,我俯身:「殿下說笑了。」
江以淮眸光漸冷。
「孟姑娘不愿,抑或是想抗旨?」
明明語調平平,卻生生有種壓迫感。
他今夜突然來訪,絕非一時興起。
我挺胸,與他隔著冪籬相望。
其實,幼年時,我們是見過的。
那時,爹娘亡故,皇后娘娘將我接到宮里,拉著他的手讓我喚哥哥。
江以淮自持身份,很是看不上我,全程黑著臉。
我年紀小,受不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可他轉身就走,任憑皇后在身后如何呼喚,都不肯理我。
那時候,我便知道。
這個人,他打從心里就厭惡我。
所以,明明退婚書都送來了,又怎麼可能會突然變了主意呢。
我想通其中關竅。ӯƵ
便也不著急,故作驚喜。
「既得殿下看重,民女便靜待賜婚了。」
江以淮身姿微僵。
片刻后,他低低地笑了。
「孟姑娘倒是和傳言不甚相同。」
音落。
轉身隱入暗處。
我始終緊繃的那根弦驟然一松,關窗正欲轉身,驚詫間,一道滾燙的身軀貼了上來。
6
一瞬間。
我頭皮發麻。
再顧不得隱藏,右腿微屈,反手掏向對方咽喉。
我用了五成力道。
對方不敢硬抗,急速后退。
下一瞬。
「你這是打算謀害主君?」
我伸出去的手尚未來得及收回。
愣神間,被人握住手腕用力,踉蹌著跌入了男人的懷抱,動彈不得。
蕭譫不悅的嗓音在我頭頂響起:
「本王等到二更。」
「你沒來,只能本王親自來了,沒想到,還能看出好戲。」
我被按在他胸膛,耳膜隨著他說話,一聲聲猶如擂鼓。
腦海中瞬間閃過白日里。
他轉動扳指的模樣。
原來他竟等著我去請罪。
也就是說。
蕭譫對我冒名頂替之事,有輕拿輕放的打算。
我忙從他懷里艱難退出,整理好衣衫跪地:
「民女死罪。」
室內靜默,蕭譫眼尾一挑。
「你確實死罪。」
我跪伏在地,這和預想的不一樣。
誰知他卻突然說:
「陪我去個地方,再問你的罪也不遲。」
7
踩上屋頂那刻。
我才發現,蕭譫穿的是夜行衣。
當朝上下。
連他都要偷摸行事的地方,怕是只有那一處。
果然。
蕭譫將我帶入了宮。
他對地形熟悉,成功避開巡邏,閃入一座四角塔樓,直上三樓。
「嘉禾十三年三月十日,你父親因公北調,死于任上。」
說著,他從架上掏出一卷明黃展開,看向我。
昏暗的塔樓里。
除了他,便是我緊張的呼吸。
如此大費周章帶我進宮,還如此準確地找到圣旨。
是為了證明什麼?
我小心湊過去。
【擢編撰孟郁北上通州修撰州志,嘉禾十三年三月十日調令。】
孟郁是我爹的名諱。
……
我念了三遍。
腦子里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
「京城到通州,快馬需五日,父親不善騎術。」
也就是說……
「孟大人怕是剛出京城城門,最多百里地,便遇害了。」
蕭譫突然道。
我腦中嗡的一聲,十年來深信不疑的一件事驟然被推翻,無數疑點翻涌而來。
得知父親死訊后,母親去迎父親遺體。
我在門檻上枯坐至夜幕沉沉。
卻等來了母親殉情的噩耗。
那一刻,天塌了。
「所以,我爹娘真的是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