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因為誤穿純元皇后的故衣就被禁足在了碎玉軒,這事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純元皇后過世后,皇帝對我、對沈眉莊、對甄嬛、對安陵容都寵過。在王府時,我便自傲,有一回甚至還穿過福晉例制的衣裳,皇帝都未曾處置,反而帶我去策馬。
如今,甄嬛只是錯穿了一件衣裳……
「小主,大將……城門吏給您來信了」,頌芝拉回了我的思緒。
我趕忙接過了哥哥的書信。
哥哥似乎也看明白了當下的局勢,整篇書信中,都未曾提及年氏一族對社稷的功勞,反而讓我珍重自身。哥哥能這樣想,我安心不少。至少,暫時不用擔心哥哥一個沖動,招來殺身之禍。
「頌芝,替我研磨」,我吩咐道。
哥哥既然能寫信來,我自然也能寄信過去。
落魄的時候,沒有什麼比家書更能讓人寬心。自然,除了讓兄嫂寬心之外,我還想問問哥哥從前雍王府中的事兒。
那時候,我被父兄保護得太好。看上了雍親王就求著兄長為我去說媒,全然不顧母親與我分析的利弊。如今想來,還真是愚蠢。
碎玉軒里傳出來甄嬛有孕的消息,我于子嗣上無緣,只能在沒人的時候偷偷羨慕一下旁人。若說算計,皇帝何止算計了我一個,還有端妃。那碗打掉我腹中孩子的安胎藥,可不就是替皇帝背了鍋嗎?
雍親王登基,封齊氏為妃,與我平起平坐。從前真傻,竟未想過這層。
甄家被人參了一本。我越來越相信皇帝不會讓任何一個家族長時間的興旺下去。年氏倒了,緊接著是甄家,下一個是誰呢?
我遠遠的瞧著正拉著欣常在不許她給甄嬛行禮的瓜爾佳文鴛。
沒多久,哥哥又來了信。信里講述了我入雍王府之前的事。
從前,我只知道皇帝與先皇后伉儷情深,但卻不知道皇帝也能為了一個人深情到如此程度。皇帝帶她策馬,為她親手打制玉簪,還為她舞劍。而福晉也全心全意地待皇上,春日里在百花叢中為皇上跳驚鴻舞,夏日里兩人泛舟于湖上,秋日一同釀酒,冬日里踏雪尋梅。這若是在民間,必然是佳偶天成。
哥哥寫的模棱兩可,但我切切實實的能感覺到,無論是我、甄嬛、安陵容還是溫婉的沈眉莊,我們的身上都有先皇后的影子。
皇帝像是在拼碎片。可哪里又有完全一樣的碎片?
信中,哥哥還提到皇帝正招兵買馬之事。哥哥有參軍的打算,想聽聽我的意思。
我深知哥哥的性子。他斷然不可能做一輩子的守城吏,之所以還能忍,不過是我還在宮里,我年氏一族還有活著的人。我給哥哥回了信,支持哥哥參軍的想法,但也著重叮囑,要他遇事多多忍耐。
甄嬛生了個公主。皇帝似乎很喜歡那個小丫頭,出生當日就賜封號為「朧月」。我本以為,有了孩子后皇帝就會對甄嬛回心轉意。然而,甄嬛卻毅然決然地去了甘露寺。
我讓頌芝想辦法打聽清楚緣由,頌芝說是因為一句「莞莞類卿」。
頌芝不懂這話的含義,我卻明白。
類卿的何止莞莞?
甄嬛離宮后的好一段時間,皇帝都未踏足后宮。偶爾來,也是太后那邊兒施了壓,他不得不裝裝樣子,但也只去安嬪或者祺嬪那兒。
后宮里其余的女人一下子閑了下來,祺嬪與安嬪開始較勁似的爭寵。這兩人都是皇后的人,就算是爭,也是小打小鬧,爭不出什麼來。
我頭一次感覺到這樣的日子其實還挺清凈。不用去費盡心思的去想該如何變著花樣的給皇帝做膳食,更不用嫉妒他今晚宿在了哪個宮里。
直到哥哥給我來信說準噶爾似乎要有所行動了,我年家的好日子就要重來了。
我倒是不再想什麼好日子不好日子的事兒。但哥哥人還在關外,年富、年興也還不知所蹤。既然哥哥能忍辱負重多年,那我也甘愿再賭一把。
「頌芝,圣駕什麼時候回鑾?」我問道。
「各個宮苑都已經開始打掃了」,頌芝默默算了算,「約麼著就這兩三日,最晚也不過月末。」
我應了聲,繼續問道:「聽說百駿園給宮里送了幾匹良駒?」
「是,都是些已經馴服的馬兒」,頌芝答道。
「隨我去一趟。」
頌芝不明所以,我沒給她解釋。自知道皇帝從前愛帶先皇后策馬后,我便知道他當年看上的除了我年家的權勢外還有我身上的那份兒英氣。
只可惜,我不是一個好碎片,我身上只有先皇后的英氣沒有先皇后的溫柔。
多年不騎馬,我與馬足足磨合了三天。
第五日的午后,我在園子里騎馬時遇上了皇帝。
三年未見,皇帝似乎老了不少。他看到是我時沒走開,我吃準了這一點,用提前準備好的針扎了馬腹一下。
馬受了驚,我被甩了下來。
皇帝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我,那雙含情脈脈的眼跟能掐出水來似的。
「皇上……」我有些哽咽。說一點兒感情都沒有那是不可能,但說真的能心無芥蒂的繼續獻媚討好也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