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偏偏做到了。
看著倒下的金先生,我吐出了嘴里殘余的小藍丸。
「你用……你用超劑量的小藍丸來控制疼痛……」
我笑了:「嗯,這是最后一殺,我沒想過還能活著回去。」
那根簪子深深插進金先生的喉嚨,我特意避開了動脈和氣管,讓他多活一會兒。
我拖著重傷的身體,抱起了那尊沉重的玉佛。
「不要……不要……」金先生驚恐地發出含混的聲音。
沒用,我看著他,靜靜微笑。
「金先生,你還是不了解我。」
「你用眼淚來試探我,可我的眼淚無關悲傷,只關乎殺意。」
「我落淚的瞬間你應該趕快跑的,而現在,已經晚了。」
我的眼淚掉落在玉佛上,清澈如露。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可我血孽深重,身處煉獄,回頭無岸。
佛不渡我。
我只有揮刀向前。
我高舉起玉佛,砸在金先生的身體上。
一下,再一下。
我敲斷了他的骨頭。
敲碎了他的血肉。
慘叫聲震耳欲聾,佛身碎裂,玉片迸濺。
金先生的打手最終撞開了門。
他們抬槍射擊,我在一片槍聲中倒下。
他們沖到金先生身邊,想要救他。
當然已經晚了。
金先生還有最后一口氣,但他從胸口往下,從骨到肉,全化作了一攤血泥。
就在打手們錯愕的時候,窗外響起了更強的警報聲。
大量荷槍實彈的警察沖了進來。
負隅頑抗的打手被當場擊斃,其余抱頭投降。
有人抱起了我,我睜開眼睛,看到了一個女孩含淚的眼睛。
是那個假唐鳶。
我知道她是國際警察,目的是臥底進入這個園區,最終搗毀它。
于是我跟她做了個交易,讓她去炸毀那個實驗室,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此刻,假唐鳶抱著我,她說:「你堅持一下……」
唉,有沒有搞錯啊。
我可是被你們通緝了很多年的人。
堅持一下做什麼,被你們抓去海上監獄嗎?
我才不去。
我要回家了。
家里有夢夢在等我,她燉好了土豆牛腩,這一次,我會把牛腩都讓給她吃。
【番外】
女警沒有想到,她會在這個園區內遇見真的唐鳶。
國際刑警已經追蹤了金先生很多年,當年在歐洲他就是臭名昭著的罪犯,而現在他逃亡緬北,在一個鐵桶一般密不透風的園區內成了說一不二的王。
他們必須派人進去成為內應,恰好有晚.晚.吖一個機會——金先生正在黑市上搜集消息, 尋覓「清道夫」組織的頂級殺手唐鳶, 他想要雇傭唐鳶為他提供保護。
于是女警被安排以唐鳶的身份進入園區。
萬萬沒想到,真的唐鳶就潛伏在園區內。
那一刻女警覺得完了,她以為真正的唐鳶已經在為金先生效力,自己這個冒牌貨會被立刻虐殺。
但唐鳶沒有。
她把完整的園區地形告訴了女警, 原本需要花幾個月到一年去搜集的情報, 被一夜之間全送到了女警面前。
女警幾乎不敢相信唐鳶。
但她不得不相信。
因為她沒有別的辦法。
而事實證明, 她賭對了。
這次行動順利得不可思議, 實驗室被炸毀,所有人忙著救火, 于是其余同事能夠從園區最薄弱處沖進來。
女警在沖進這間房子前,都很想告訴唐鳶,她立功了, 或許可以部分地抵消她之前的罪。
但唐鳶死了。
此刻她就躺在女警的懷里,閉著眼睛,像是要進入一個酣甜的睡眠。
突然, 唐鳶睜開了眼睛。
她看著女警, 用很小很小的聲音問:「我頭發是不是濕了?」
當然是。
唐鳶那頭如墨的長發浸透了血, 不斷地往下滴。
女警點點頭, 于是唐鳶皺起眉。
她小聲道:「那你會幫我吹干的吧?」
那雙看著女警的眼睛干凈又清澈,那個瞬間, 女警突然意識到,唐鳶是把自己認成了別的什麼人。
于是女警用力地點了點頭。
唐鳶很安心地笑了。
她靠在女警的懷里,閉上眼睛。
這次, 她再沒有醒來。
唐鳶沒有親人。
她跟著生母嫁給繼父,后來生母死了,繼父日日吃喝嫖賭, 唐鳶跟沒有血緣關系的繼妹相依為命。
事情突變在唐鳶初中回家的某個傍晚, 唐鳶發現還在上小學的妹妹被繼父綁在床上,旁邊已經架好了照相機,繼父正在試圖脫掉妹妹的最后一件內衣。
于是唐鳶拎起家里隨處可見的酒瓶, 砸在了繼父的后腦勺上。
這是唐鳶此生第一次殺人, 奠定了她之后的作案風格——她喜歡拿重物砸人。
如今唐鳶死了, 有關她的一切故事都被埋葬。
沒人來領唐鳶的骨灰。
不知道為什麼, 女警總覺得自己是唐鳶生前的最后一個朋友,于是她代為保存著這份骨灰。
后來女警退役了,和男友在紐約舉行婚禮, 突然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
來人說, 她叫沈眠,來自清道夫。
她是來取唐鳶的骨灰的。
女警和沈眠見了面。
那是個很文靜的東方女孩,看起來年齡很小,留著一排很乖的齊劉海。
她抱起了骨灰盒,很有禮貌地對女警道了謝。
隨后轉身離去。
女警忍不住叫住了她。
女警知道這個秘密不是自己該問的, 但她還是問出了口。
「到底什麼是清道夫?」
沈眠站住了。
她背對著女警, 白裙子在風中飄揚。
沈眠和唐鳶長得并不像,但有那麼一瞬間,女警覺得自己又見到了唐鳶。
沈眠說:「晚.晚.吖只是一群有共同信仰的人罷了。」
「什麼信仰?」
沈眠開口說了一句話。
隨后她不再停留,等女警回過神來時, 那個白裙子的身影已經徹底消失。她說的是——
「在極端的黑暗中,正義暫時缺席,那麼此時此刻……」
「只有愛是唯一指引我們的光。」
-完-
衛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