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越過于在意我的情緒,反而忽略了手上的東西。
「我累了,先睡了。」
忽略他隱忍的神情,我先開口道。
關上門那刻,我有些脫力地坐到床上。
我承認自己在逃避,仿佛這樣就能沖淡一些心痛。
望著手里攥得皺巴巴的孕檢單,淚水終于決堤。
是的,我懷孕了。
連續幾天的身體不適并非生病,而是妊娠癥狀。
可這個共同盼望了很久的孩子,似乎來得也不太是時候。
本應該是個驚喜的報告單,現在也只能皺在我手上。
無聲暈開的淚痕提醒著我。
也刺痛著我。
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了,醒來時齊越就坐在床前。
他注視著我,神色是從沒有過的柔和與……愧疚。
見我睜眼,齊越趕緊伸手扶了起來。
「阿瑜,抱歉讓你白白準備了晚餐。」
說著,他捧起我昨天親手做的蛋糕:「再吹個蠟燭吧,往年你總要陪我的。」
蛋糕已經化了一半,上面的「阿越」模糊得我都認不出。
齊越卻毫不在意地捧著,甚至比往年都珍視。
可是不新鮮的東西保存得再好,也終究要腐爛。
忽略他因為我的沉默開始有些委屈和乞求的眼神。
我拒絕了。
齊越是很懂怎麼讓我心軟的。
床頭柔和的燈光下,他微微斂起的睫毛形成一道陰影。
我不得不感嘆,連時光都格外優待齊越。
這麼多年,盡管如今已經叱咤商場鋒蘊無形的他。
垂眸時刻,也依舊和當年一般無二。
我的心忽然很輕,輕到需要屏住呼吸才能感覺到跳動。
我知道,它已經很疲憊了。
4.
我愛齊越,是很早便認定的事情。
我和他是青梅竹馬。
后來父母離婚,我隨著媽媽定居國外。
青春的離別傷痛幾乎貫穿了我的大學生涯,但又不敢說。
從小就耀眼奪目的齊越也隨著越來越大的差距,成了我心底永遠的秘密。
刻意屏蔽他的消息,我完成了學業。
回國之后本以為他會依舊閃耀,卻沒想到看到了最狼狽的齊越。
家里破產,父母雙亡,以后的日子一片昏暗。
他被債主雇來的打手狠狠抵在門上,嘴角腫得老高。
我不顧一切地攔下即將落在他身上的拳頭,暫時嚇走了他們。
齊越卻警惕地看了我很久,久到我以為他認不出我了。
最后一把推開我:「不需要你可憐……」
可憐嗎,我當時只覺得心疼得要命。
記憶里永遠閃光的齊越,卻好像身后破敗的房子一樣。
荒蕪,枯萎。
我不在意他惡劣帶刺的態度,堅持陪在他身邊。
他接手七零八落的公司,我給他當助理、做會計。
專業是藝術的我竟然也慢慢變得無所不能。
他拍賣了家里別墅還債,我也抵押了國內的房產給他提供資金。
身無長物的兩個人,就擠在小小的出租房里。
憑著滿腔愛意和盲目的信任,我陪他從幾乎千瘡百孔到東山再起。
七年,公司從多招一個人都要猶豫到如今的龐然大物。
日子苦得不敢回想,我卻甘之如飴。
他拿下年度杰出企業家那天,包下了全城的屏幕向我求婚。
從來驕傲的人單膝下跪,那天他說:
「用生命、用靈魂,抵上自己的所有向你承諾,永不背叛。」
當時他眼里心里都只有我,會不會也偶爾想到自己意難平的前任呢。
他一反常態的高調舉動究竟是太愛我,還是向別人示威呢。
懷疑的種子一旦萌芽,所有腐爛的部分就都將被發現。
就像他現在極力想掩蓋昨天的不愉快,可也依舊徒勞。
偏愛沒有理由,只有裝出來的才顯得刻意。
他毫不猶豫地選擇維護宋昕昕。
甚至不顧我的臉面和感受時。
一切已經有了答案。
他不甘心,也還愛她。
5.
齊越的堅持沒能引起我的反應,他只好作罷。
聽著關門聲,我翻身下床。
衣柜里有一只小小的保險箱,是齊越的。
我曾好奇地問過他里面是什麼。
得到的答案永遠是「不重要的舊物」。
可是不重要,怎麼會放在保險箱。
不重要,怎麼他從不當著我的面打開呢。
密碼試了兩次,都沒成功。
我定了定心神,翻出宋昕昕的短信。
她發過很多,其中有一條是:齊越的某一次生日也是他們的百天紀念日。
翻了翻日歷,我試著將他們在一起的日子輸入。
開了。
我眼睛模糊一瞬,幾乎如墜冰窖。
伸手拿出里面的盒子,盒子里放著一張合照、一沓信件和一部舊手機。
無一例外,都是他們的回憶。
接連的發現已經讓我無法再給出反應。
呆愣愣地看著眼前的東西,這就是我枕邊人最珍視的回憶。
與我……毫不相關的回憶。
手機震動了兩下,是宋昕昕發給我的。
「阿越太累了,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手呢?」
圖片里齊越就穿著剛才的衣服,解開了兩粒扣子。
正靠在沙發上揉著額角,表情疲憊至極。
我生出極大的勇氣,拖著極度不適的身體來到照片里的地方。
齊越的辦公室。
站在門口,我聽著宋昕昕哀求的話:「阿越,我不要什麼名分,只要你看看我,你還愛我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