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宛宛因著陰蠱發作夜夜號叫不止,可偏又查不出什麼來。
再加上有人刻意引導昭帝說,那是陰魂在復仇。
哪里來的陰魂?
自然是原將軍府的,怨她護不住將軍府的血脈。
昭帝信這些,因此更不喜她。
大公公托人告訴我,昭帝有意想讓安康公主聯姻。
大秦皇室自來親緣淡薄。
我那好父皇更是如此。
若不是宋宛宛,如今去聯姻鞏固他政權的便是我了。
可宋宛宛不能去。
于是南邊叛亂暴起,一路向北直指京都。
為首的自然是我那親生父親李成康。
原本沒那麼快的,只是他認定了自己那麼多兒子都是死在了大秦皇帝的命令下。
那消息自然是我傳遞的。
如今李成康只信我這麼一個親生女兒。
尤其是我為表忠心,送了法子讓他連攻下好幾個城池。
叛軍正當勢頭。
而昭帝多年沉湎酒色,不理朝政。
國庫空虛,手下唯一能打的將軍前不久還因造反而滿門抄斬。
因此還沒等叛軍入京,昭帝就已經嚇破了膽子。
于是他找人去講和。
送自己的女兒去講和。
27
景夙上公主府的時候,我正在雕著木頭。
兩輩子加起來都沒什麼耐心的我如今倒是能靜下心來學習著木雕。
他又精心打扮了一番。
甚至還敷了粉。
我恍惚想起來,大秦國師好像也不算年輕了。
但他們這一脈的,總有點本事在身上。
若是想的話,永駐青春也不是什麼大問題。
可如今的景夙卻敷了粉。
但分明上一次見面時,他還顯年輕得很。
大概是我好奇的目光過于明顯,景夙難得有些局促了些。
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殿下該收手了。」
他眸色沉沉地看著我,輕嘆:「繼續下去,受苦受難的是百姓。」
景夙知道我在做什麼。
「那你要攔本宮嗎?」
我笑著偏頭問景夙。
「我攔不住殿下。」
他站在我面前,垂眸看著我手上的木雕。
那塊木頭隱隱有了小馬的形狀。
景夙隱藏在寬大袖口里的手動了動,嗓音有些艱澀:「我說過,我有了私心。」
「仙人也會有私心的嗎?」
這一次,我終于把那個問題問出了口。
手中的刻刀纏上了景夙的頭發。
「我不是仙人。」
景夙任由著我的動作,喉結滾動了下:「仙人不能有七情六欲。」
我聽懂了他的意思。
可我并不需要了。
于是我告訴景夙:「真要說起來,本宮曾經是真的很喜歡你。」
景夙死死地抿著唇,周身的氣息開始不穩。
「你想攔本宮?」我突然好奇了起來:「若本宮的要求是你留在公主府服侍本宮呢?」
「景夙,用你一人換大秦百姓,這并不虧。」
「我會留下來。」
半晌后,景夙啞著聲,又一錯不錯地看著我:「只是為了殿下。」
這句話很好笑,但讓我心情很好。
于是我又愉悅地告訴了景夙另外一個真相:
「那次本宮中了毒,半個時辰內不解便會暴斃而亡,而你正好在。其實如果不是你,換成其他人本宮也會這麼做的。本宮只想活著——」
我注意到景夙身體猛地僵硬,面無血色。
然后我笑著,一字一句:
「你們都想我死。那我偏要活著,還要活得好好的。」
——說到底,我還是對景夙生了怨。
28
景夙還是留在了公主府。
他似乎真把自己當面首看了,穿著不合適的衣裳,笨拙地學著如何討好我。
可這并不夠。
于是我讓最低賤的小倌去調教他,又想著各種方法羞辱。
但景夙都一一受著。
他將我照顧得極為精細。
凡事都親力親為,只說旁人照顧不好我。
甚至景夙來之后,公主府內的奢靡更甚先前。
「可本宮并不需要。」我好奇地歪頭看著他帶來的奇珍異寶,「若是先前的安陽,倒是會喜歡這些。可如今本宮只想要一口吃的,一口喝的。」
我曾住過最臟的地方,飲過最臟的水,吃過最臟的東西。
景夙聽懂了。
他調香的手顫抖得厲害,半晌也只有一句:「殿下值得如此。」
我注意到他手腕扭曲得厲害。
笑了笑。
他自己要斷了自己的手和腳,折了自己的骨,這和我又有何干系?
后來叛軍直逼,昭帝多次來請國師,卻都被景夙拒之門外。
只要景夙不愿,沒人能強迫他。
他似乎真像剛來所說的那般。
這一次他不愛世人,只偏愛于我。
但挺沒趣的。
「現在外面都在罵是本宮勾著不讓你出去。」
我讓人學了民間那些罵我的話來說給景夙聽。
他的手倏然捏緊:「這和殿下沒關系。」
「但你現在在本宮的公主府上。」
于是景夙說不出話來,整個人看上去都頹然了許多。
「安陽。」
景夙看著我,眼底又露出少見的茫然:「為何會變成這樣?」
我沒法回答。
畢竟我是個做事向來都不顧后果的人。
我只是看著景夙,一字一句:
「你又騙我。」
他困著自己,亦困住了我。
大秦國師,心里裝的還是只有大秦百姓。
景夙手中的茶盞落地,一聲清脆。
面色霎時慘白。
半晌后,他低語:「但我心悅你,這不曾騙過你。
」
「可本宮不信你。」
我笑道。
29
我被昭帝送給叛軍議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