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父母在熱鬧的市集拋棄了我。我好不容易找回家。生父說:「滾,你不是我的種!」生母說:「我沒你這個兒子,你別影響我再嫁。」
是養父母歷經辛苦養大我。后來,我總算有所成就。生父母拉著我的手涕淚漣漣。
「不愧是我兒子,就是有出息。」
「生養你不容易,你給我在市里買套房,再每月給一萬生活費就行。」
1
你們小時候趕過集嗎?大集上什麼都有。燒餅、饅頭、叫花雞、糖葫蘆……
還有歌舞團跳擦邊舞,馬戲團耍猴。
我就是在這樣的大集上,弄丟了生父母。
他們一個偷溜去看擦邊舞,一個擠進人群買吃的。
一眨眼的工夫,我就找不到他們了。
我坐在石墩上,時不時有人來問我:「孩子,你爸媽呢?」
「他們在買東西,一會兒就來接我。」
大雪紛紛揚揚,落滿我一身。
人潮散去,馬路上一片狼藉。
我從街頭找到街尾。
那些厚厚白雪都蓋不住的臟污腳印,到底哪一雙才屬于爸爸媽媽?
到底哪一雙,才能帶我回家?
天黑了。
雙腳似是墜著大秤砣,靈魂卻輕飄飄的。
我頭暈目眩,直挺挺倒了下去。
后腦勺著地前,一個胖胖的嬸子扶住了我。
「喲,你這孩子怎麼了?」
劉嬸在集市賣饅頭,因為最后一鍋遲遲賣不掉,所以耽擱到現在。
她將我扶上三輪車,塞給我兩個熱饅頭。
「快吃,吃點熱乎的就暖和了。」
煤球爐子還有余溫,我緊緊貼上去,大口大口吃著饅頭。
劉嬸騎著三輪帶我回去找生父母。
風大雪大,上坡時她用盡全力,整個人離開坐凳,挺得直直的。
生父兜頭甩了我一耳光,大聲咒罵:「你怎麼沒死在外面?」
「長得那麼白凈,根本不是我的種!」
「誰知道是你媽跟哪個野男人生的。」
劉嬸又將我送到外婆家。
她怕家里男人擔心,騎著三輪車匆匆而去。
生母拿著掃把將我往外趕:「你是王家的種,還想賴著我?」
「我跟你爸已經鬧掰了,你個拖油瓶,滾遠點,別影響我嫁人。」
我被推出院門,四仰八叉摔在田埂上。
我不顧疼痛,連滾帶爬地哀求。
「媽媽,媽媽我會聽話的。」
「你別不要我!」
那時明明知道他們不夠愛我。
可我還是竭盡全力想抓住他們。
因為我,別無所依。
生母沒有回頭,「嘭」地拍上了院門。
冬日酷寒,家家戶戶都早早睡下。
雪夜無月,黑暗如猛獸,張開大嘴要將我吞沒。
村莊那麼大。
我那麼小。
該往哪里去?
正在絕望之際,遠處亮起了一道光。
2
那光越來越近。
照出劉嬸的臉。
她滿頭大汗,朝我伸出手:「上來,你先跟我回去。」
「我打聽過了,你爸媽 18 歲就生了你。」
「他們自己都是孩子呢。」
手電筒快沒電了。
黃色的光閃呀閃,最后徹底熄滅。
「別怕。這地兒我熟,摸黑也能到家。」
她喘著大粗氣唱了起來:「梳洗呀,打扮吶,點胭脂啊,手提瓦罐賣扁食,走進了東城門吶啊……」
到了村口,張叔提著煤油燈來接了。
他將燈掛在車把上,責備道:「怎麼弄得這麼晚,我一回家見沒人,還以為你出了啥事。」
「坐后面去,我來騎!」
劉嬸炫寶一般:「我撿了一小孩。」
張叔提著煤油燈照亮我的臉,大驚失色:「翠蘭,你莫不是想娃想瘋了,從哪里偷來的孩子?」
「這是犯法的!」
劉嬸笑了:「都說了是撿的。
」
到了家,她給我做了一碗荷包蛋面。
「快吃吧,你爸媽就是吵嘴了,明天氣肯定消了,我再帶你去找他們。」
「我已經吃過兩個饅頭了。」
從小我只要多吃一點,生父總罵我是豬八戒轉世。
劉嬸摸摸我的頭:「小娃娃長身體,就得多吃。」
夜里睡得迷迷糊糊,聽得劉嬸唉聲嘆氣:「要是我也能給你生個孩子就好嘍。」
「有沒有孩子都是命,你別想東想西。」
早飯又是一大碗面。
一路撐到我喉嚨眼。
今日沒帶爐子蒸屜,嬸子把三輪車踩得呼呼轉。
她一路上唱著笑著,寬慰我說生父母現在指不定怎麼后悔將我趕出來呢。
結果外婆指著我鼻子罵,說沒有我這個外孫。
生父則煩不勝煩:「沒人要就扔山里去喂狗,反正我是不會幫別人養孩子。」
劉嬸到家后很激動。「老張,他爹媽都不要他,咱們養了他吧。」
張叔不答應。「你瘋了?平時你撿貓貓狗狗回來養就算了,孩子也是能亂養的?」
劉嬸的爸媽和公婆都來勸。
「他已經五歲多,已經記事了,親爸媽又隔得近。」
「到時候你辛辛苦苦養幾年,親爸媽一招手,又把他要回去了。」
「你白忙活一場。」
「而且他親爸媽根性不行,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要是真想養,我們幫你物色一個剛生的。」
3
劉嬸語氣低落:「那過完三十就送他回去。」
我躲在門后,深深垂下頭。
果然。這世上沒有人會真正喜歡我。劉嬸給我買了一件紅棉襖,還買了新鞋。
大年三十那天晚上,她變戲法般變出一把煙花棒。
「拿去玩吧。」
那時家家戶戶都很窮。
煙花棒是奢侈品。
生父母以前從未給我買過。
第二天早起。
劉嬸艱難開口,說要送我回生父那兒。
我緊緊握拳不讓自己哭:「不用送,我知道路,我可以自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