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我回來,老夫人指著我鼻子罵道:“家中都變天了,你還有心思出門,真是個喪門星!”
我懶得與她爭執,看著堆積在院中的家具器物,差點笑出聲。
若我沒有猜錯,這大概是元家的全部家當了。元毅辰為了心上人,不惜下了血本。
當初娶我時,城中傳出不少流言,說元毅辰是個吃軟飯的,只會花媳婦的錢。
老夫人為此記恨我許久,眼下得了機會,恨不得昭告天下,他們元家出息了,有得是錢!
因此對元毅辰的鋪張浪費,她不僅沒有阻止,反而又往里添了一筆。
謝柔臉色蒼白,好像被這變故嚇到,還沒回過神。
我笑著安慰道:“柔兒姑娘,別擔心,只要夫君心里有你,這些俗物算不得什麼。”
她沒有絲毫感激,反而怨恨地看著我。聽老夫人又抱怨了幾句,我這才知曉,原來陛下下了令,謝柔來自邊境,很難保證不是敵國細作,婚事日后再說。
原本還指著收些禮錢回本,如今真是血本無歸。
而元毅辰原本作為有功之臣,前途一片光明,經歷此事,想要再有所作為,只怕困難。
老夫人臉色十分不好,對謝柔的態度也天翻地覆,冷哼道:“既然陛下親自下旨,那婚事便罷了。”
若不是考慮到她的肚子,只怕現在就要將她掃地出門。
我默不作聲,總之不關我的事。
元毅辰也不似之前那般維護謝柔,對母親的話置若罔聞,他表情陰鷙,拳頭緊握,“若不是明王處處針對,我也不至于受此責罰!”
明王?
真的是他。
6
元府的日子愈發難過,伙食一日不如一日。
雖說元毅辰俸祿不低,但開銷更大。
府中的開銷暫且不提,便是送禮,就是一筆巨額支出。
朝中最講關系,紅白喜事,都要花錢。
若是禮不到位,他日遇上麻煩,連個幫忙說話的人都沒有。
既然要送,便不能太過寒酸,都是大戶人家,禮輕了就是看不起人,不如不送。
從前我送禮時最為大方,能花錢解決的都不叫事,因此即便我出身不高,在夫人圈人緣倒也不壞。
自從元毅辰帶著謝柔回來,我便再沒有往外掏一分錢。
一家人時,我為你花錢尚說得過去,這馬上都不是一家人了,再花錢我就真的蠢笨如豬!
元毅辰送了幾次禮之后,原本就不好的名聲變得更差。
他前些日子置辦聘禮時可是闊氣得很,怎麼倒了送禮時就摳摳搜搜?難不成是在他眼中,堂堂的朝中大臣,皇親國戚,還比不上一個小妾?
元毅辰有苦說不出,幾次來到畫霜院,抱怨幾句,暗示我該拿錢了,我卻沒有接話。
看他無功而返的背影,像一只落敗的公雞,垂頭喪氣。
元府越倒霉,我便越要花枝招展,穿金戴銀。
黃昏時分,一家胭脂鋪子派人送來了新品,每一樣都各有風味。
我來了興趣,將十幾個盒子全部打開,險些看花了眼。
還未等我試用,老夫人身邊的丫鬟來請我,說是老夫人邀我用膳。
我不急不緩地妝扮一番,又戴上一只玲瓏鐲,這才施施然起身。
我清楚地看到,那丫鬟眼中寫滿了嫌棄。
哼,分明就是嫉妒我的美貌。
院中的梧桐落了一地,我駐足欣賞了一番,感嘆時光太匆匆。
丫鬟不敢催促,也跟著看梧桐,似乎沒發現什麼特別之處。
我搖搖頭,唉,像妙櫻那麼識貨的姑娘已經少見了。
這梧桐也是我的嫁妝之一,從江南運過來的珍稀品種,請名匠修剪過,在風水大師親自勘測的位置種下,每一棵都價值千金。
元家人當初覺得我過分招搖,可他們不知道,那些低調的東西其實更貴。
到了思慧堂,元毅辰也在,謝柔缺席。
老夫人見我滿頭珠翠,難得沒有對我甩臉子,甚至有幾分溫和:“懷妝,坐,先喝杯茶。”
居然沒有叫我“沈氏”,果然是不安好心,莫不是想毒死我?
我狐疑地端起茶杯,料想他們沒那麼大膽,這才喝了一小口。
平平無奇的普洱,只能說勉強可以解渴,算不得什麼好茶。
我可算是明白了,原來她老人家也指望我拿錢補貼府上。
我面上不顯,喝了一杯,又添一杯,似乎沒覺出什麼不同。
老夫人急了,皺著眉嘗了一口,不可置信地問:“你就沒發現這茶哪里不對?”
我臉上的茫然恰到好處,而后露出得體的微笑:“母親的茶自然是極好的。”
她臉色一沉,拉下了臉:“你前些日子送來的茶,我覺著也還不錯。”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習慣了山珍海味,哪里還吃得下粗茶淡飯。
只可惜啊,是你們主動選擇的粗茶淡飯。
“雪芽確是好茶,不過有市無價,只怕要來年春天才能買到。”眼下確實買不到,我私庫中也就存著幾十斤而已。
喝不完還可以煮茶葉蛋。
老夫人也不好再說什麼,大戶人家最講臉面,總不能直接開口,讓兒媳拿出自己的私房錢補貼家用,若是傳出去,元家幾代人的臉都要被丟干凈了。
老夫人當然不肯死心,繼續道:“下月初六,陳國公府的世子娶親,你替毅辰備一份厚禮,他公務繁忙,你就多為他操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