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孟叔給我的回答都像往日一樣,他仍舊是那個慈祥如父親一般的人。
「拂歌,我之前給你的黃符呢?」
我昨晚就摘下來放在炕頭上了,但并沒有告訴他實情,只能胡謅個理由。
「應該……是在我洗衣服的時候不小心落下了吧,我也沒注意。」
他「唰」得變了臉色,出現了以往我從未見過的焦急。
「你可知,這樣會將你置于死地?你會成為別人的替死鬼!」
我還是緊張不已,雙眼直勾勾望著他。
孟叔又觀察了我半晌,放緩了語氣:「拂歌,你實話實說,這幾天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嚼舌根子了?」
他眸光犀利:「是不是當初那個斷言你嫂子會生女兒的道士?」
「那天我走了之后,你媽是不是請了他鎮壓你嫂子?你媽跟他還走得特別近,關系不俗?」
我心下一驚,難道他都知道。
或許,他從我的表情里判斷出了什麼。
「你可知,你嫂子當初就是那道士親手賣給你媽的?五千塊錢。那道士的兒媳婦,還是你嫂子的摯友,只是你應該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嘆氣:「不,應該說這個村子里跟你一般年齡的人都不知道她的存在。因為道士一家人一開始就將人關在豬圈里,最后瘋癲而亡。」
「直到這兩年,這道士才踏入算命和風水這一行。」
他的話語,在我心中掀起驚濤駭浪。
嫂子是被買來的,一直與別人不一樣,也根本不屬于這窮山溝溝里。
這個我知道。
可她的摯友,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我媽口中的「賤人」是嫂子。
那道士口中我家院子里的那個……難道是他的兒媳婦?
可如今的孟叔,還值得相信麼?
我猶豫不決,一時間不知道該相信誰。
沒等我有過多思考,就聽到有人隔著墻喊我。
「拂歌,你家里出事了,快回家去。」
孟叔要和我一起去。
我們剛到家門口,就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味。
只見院子中間,我媽一手拿著羊腿惡狠狠的啃著,一手又不斷掐著自己的脖子,臉上和手上都是血,時哭時笑,不斷在胡言亂語。
「是你害死我的,你會遭報應的。」
「死吧,都死吧!」
她臉上露出瘋狂的笑,眾人看了都害怕。
孟叔說她中邪了。
一頓操作下來,我媽昏過去了。
可這時候,新嫂子卻嚶嚀一聲,疼得直叫。
村里有經驗的婦人大喊:「是羊水破了。」
「這才幾個月,不會真的要生了吧?」
「人生孩子十月懷胎,也有九月產子,只有牲畜是兩三月產崽。這老孟家到底是做了什麼孽呀?」
「看她那大肚子,就不是個正常的。趕緊走,小心你也沾上晦氣。」
8
一夜的慘叫過后,新嫂子生了。
可到天亮時,也不見產婆的蹤影。
眾人雖然嘴上說著晦氣,但也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趴在院墻上慫恿我進去看看。
我正要進去。
卻被突然出現的我哥打了一拐杖,疼得我悶哼一聲。
「那是我兒子,我要先去看。你個賠錢貨湊什麼熱鬧?」
你看,他雖然斷了雙腿,但「愛」兒子的心沒變吶。
我自然不能阻止他的天倫之樂。
我哥進去不一會兒,屋子里就傳來不正常的叫聲。
眾人好奇到底發生了什麼。
在他們各種異樣的目光下,我選擇進去看看。
只是一進門,就不由自主的脊背發涼,渾身不斷冒冷汗。
眼前的景象驚恐不堪,讓人四肢發麻——
整個屋子里都是血。
新嫂子生的「孩子」,眼睛是兩只大窟窿,不斷滲著黑血,沒有鼻子,沒有耳朵,沒有上下半身之分。
全身黑紫,只有一張嘴。
它迅速吮吸著我哥的手上的血液,不斷發出「嗞嗞」的響聲。
「乖兒子,多喝點才能白白胖胖。」
「你媽就是個死人,不給你喂奶,讓你挨餓,還是爸爸對你好。」
「你多喝點,才能延續咱們老孟家的香火。」
我哥邊叫邊笑,神色癲狂不已,只顧得上「兒子」。
大概沒意識到,他的血液越來越少,臉色逐漸蒼白,從手指到眼睛,再到全身,已經開始干癟,仿佛風一吹就倒了。
直到最后那「孩子」打了個飽嗝,才放開他。
它從開始的爬行狀到直立起來,地上被拖出一條長長的血痕,又發出咯咯的笑聲:
「姑姑,我們又見面了。」
一股莫名的恐懼席卷我全身,雙腿發軟,怎麼掙扎都走不開。
冰涼的觸感從我臉上傳來,血腥味傳遍我的五官。
千鈞一發之際,孟叔突然沖進來將我帶走。
可這一次不是什麼躲煞,而是教我唱戲。
他說這是避煞的好法子,從此以后我都不會被糾纏。
我按照他說的做了。
那天晚上,我戴上孟叔重新畫的三角黃符,手腳掛滿了鈴鐺。
村里人聽了我半夜的「鬼戲」。
如泣如訴,又似魔咒一般。
可惜一直沒有任何風吹草動。
不知什麼時候,我竟自己睡著了,醒來時天色已經大亮。
孟叔急了。
他連忙拽著我的袖子問有沒有做什麼夢。
我支支吾吾回憶:「我好像看到了嫂子和小侄子,她說要將花瓶拖下去。
」
「成了……成了……」
孟叔高興得大笑,此刻神色癲狂,與平日里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