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被揶揄得鳥臉通紅。
阿瑤見狀,也不再多調侃。
小聲嘀咕說什麼你們人族太害羞啦,愛要大膽說出來巴啦巴啦的。
小嘴噠噠噠地不停。
直到我無奈地叫了她一聲「阿瑤」,這才樂呵呵地站了起來:
「本來應該帶你飛過去的,但是我沒翅膀啦。
「只能走過去了。
「我走得慢,你別嫌棄我呀。」
聽了阿瑤的話,我這才低頭看向她的腿。
——或許那不該叫腿,只是兩根白骨。
阿瑤一邊搖搖晃晃地往前走,一邊和我說起了數千年前的故事。
11
在人族眼中,神明是無所不能的。
他們居于白玉京,享用著人類一輩子也無法得到的金銀玉石,他們似乎一輩子都該無憂無慮。
但實際上,神明和人類一樣。
有欲望,有紛爭。
而青洛古國,便是這段紛爭故事的主角。
青洛的老皇帝昏庸好色,在位百年間,重文輕武,大肆揮霍,國庫連年虧空。
于是在某一年的春天,本該是百鳥爭鳴之時,老皇帝把阿瑤嫁與魔族和親。
梁云朝與父親爆發了前所未有的爭吵。
老皇帝表面答應,實際往梁云朝的飯食中下藥,讓他昏睡數十年。
等到大夢一場醒,阿瑤早已嫁到魔族。
并且在第二年,被折辱致死。
得知這一切的梁云朝幾乎是要瘋了,他提著劍找到了泡在酒池肉林中的老皇帝,親手了結了他的性命。
再之后,便是臥薪嘗膽的百年。
待到青洛古國兵強馬壯之時,梁云朝率兵踏平了魔族,帶回了阿瑤的骨灰。
·
說及此處,阿瑤抹了把眼淚:
「我們青洛皇族,每一代都會誕生一名巫師,哥哥就是我們的大巫。
「他一直很愧疚,覺得是他無能,我才被嫁到了魔族。
「所以他用了青洛禁術。
「他要為我還魂。」
越過眼前的山丘,所有美景于此處戛然而止。yʐ
我看見一片荒蕪的土地。
赤紅的天空中同時出現了太陽和月亮,食腐的烏鴉圍了一圈。
漆黑的發絲呈籠狀,將梁云朝困在里面。
我的嗓音沙啞:「那是什麼?」
「是我的怨念。」阿瑤跌坐在地上,「我肯定恨過的啊。
「憑什麼要用我的命來換家國平安?
「他們打我打的好疼啊。
「我沒日沒夜地給他們唱歌助興,他們聽說玄鳥的肉質鮮嫩,就硬生生割肉下酒。
「我怎麼能不恨啊。
「我還沒等到花開,也沒看見勝遇回來。
「我只是想活著。」
阿瑤大哭著說:「可我沒恨過哥哥。
「哥哥那麼好,他不該背負著我的怨念去死。
「求求你,救救他。」
……
依照阿瑤所說,眼前的荒蕪之地,便是梁云朝的心境。
當年招魂,招回來的不僅是阿瑤,還有阿瑤的怨念。
梁云朝無法對心愛的妹妹下手,便將自己與阿瑤的怨念封印在心境中。
就這麼過了千年。
他們本可以維持著微妙的平衡,但三百年前的一場祭祀,喚醒了沉睡的梁云朝。
同時也解開了阿瑤怨念的禁制。
三天前,怨念徹底掙脫禁制,梁云朝緊急趕回,但作用大。
阿瑤從懷里拿出一根鳳羽,交到我手里:「這是母親的尾羽,母親是上古大妖,她的尾羽能鎮邪祟,你把這根鳳羽放在怨鬼的身上,它就會消失了。」
我問:「為什麼不自己去?」
阿瑤:「哥哥對我下了禁制,但是你身上有哥哥的龍鱗,你可以進去的!」
我盯著阿瑤翠綠色的眸子:「那我換個問法,怨鬼死了,你會怎麼樣?」
阿瑤低下頭,良久才說:「可我本來就已經死了呀。」
「我不去。」我焦躁地甩開手,「你哥拼盡全力地保護你,你不能用這種辦法救他,一定有別的辦法!」
說到最后,我幾乎是吼了出來。
就好像只要我的聲音足夠大,就能夠讓這件事成為真理。
阿瑤從背后抱住我:「你真好,哥哥有你一定會幸福的。」
她的魂體一點點入侵我的神志。
我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不受控制地朝梁云朝的心境深處走去。
而我手里,拿著炙熱的鳳羽。
12
我的意識消散于此刻。
等到再次恢復意識時,我躺在醫院。
梁云朝坐在床邊。
他的頭發剪短了,纖長卷曲的眼睫在眼下倒映出一圈陰影,顯得臉頰愈發消瘦。
「梁云朝。」我的嗓音干啞,抱著最后一絲希望問,「阿瑤呢?」
梁云朝勉強提了提唇角:「我沒有妹妹啦。」
我沒出息地哭了。
起初只是小聲地啜泣,到后面便是嚎啕大哭:「大家都是好孩子,為什麼要被命運這麼捉弄。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
梁云朝輕輕拍著我的背:「沒關系。」
「怎麼會沒關系!」
「我還有你呢。」梁云朝靠在我身上,輕輕地問,「你會一直陪著我的吧?」
都這種時候了,我怎麼會拒絕。
我恨不得許他八百遍山盟海誓,然后拉著他直奔民政局。
梁云朝把我抱得更緊。
然而就在下一秒,病房門被「咚」的一聲推開。
一個頭發五顏六色的小正太提著兩桶粥進來:「哥,我買飯回來啦。
「這里好熱鬧啊,想吃什麼有什麼,喏!我還買了三串炸蠶蛹。
」
說著,他抬頭看見我,更開心了:「嫂子!」
我鼻涕眼淚還在臉上掛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