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手背都是肉,唐氏哪個都不怪,兒子沒錯,生在衛家他也沒辦法。侄女也沒錯,因為宋欽掌權后,唐氏也曾擔心娘家因為她的關系受連累,侄女不怕艱難嫁進衛家,是她更重兒女私情,侄女不嫁,那是小姑娘更看重父女情,無可指摘。
事情走到這一步,只能怪命。
母子倆都注視著唐瑜,唐瑜閉上眼睛,搖了搖頭,“姑母,對不起,我不嫁了。”
衛昭聽了,挺直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怔怔地看著床上的姑娘。
不嫁了,不嫁了,當著母親的面她也這樣說。
她怎麼能這麼狠心?
心里怪著她,卻也恨不起來,痛苦無力委屈,眼里不受控制地涌出了淚。
“阿昭,你先回去。”唐瑜看不見,唐氏看到了,不想兒子丟人,攆他回家。
衛昭微微仰頭,他也不想在表妹面前失態,站起來,失魂落魄地往回走,快到屏風前,衛昭定住,對著屏風木架上精致的紋絡,他發了很久的呆,然后才低聲道:“表妹,我不信你能忘了我,我知道我沒用,不能讓你安心。
如果你信我,咱們先只做兄妹,你多等我幾年,等我能讓你安心了,你再嫁我。你不信我,那你就先嫁人,我還是那句話,除了你,我誰也不娶。你沒出嫁,我等你回心轉意,你嫁了,我默默看著你,老天爺可憐我,就讓你們夫妻不和,我重新搶你回來,否則我就一個人過,一個人老死。”
言罷不等唐瑜回應,大步離去。
唐瑜望著他寂寥的背影,只覺得心被刀子生生分成了兩半,一半留在體內,麻木地撐著她活下去,另一半被衛昭帶走了,永遠都無法再收回來。
“姑母,你勸勸表哥……”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求唐氏。
唐氏握住侄女的手,什麼都沒說。加起來都沒她歲數大的兩個孩子,懂什麼情愛?難過的時候死啊活啊一輩子隨口就說出來,但再動人的話也抵不過時間。心性未定,可能過兩天侄女就改了主意,也許侄女嫁了別人,沒過多久兒子也會看上別人。
不到那一刻,誰都說不準將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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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柳嬤嬤又幫唐瑜在臉上抹了點藥膏,次日一早,唐瑜病情轉重,唐氏親自送侄女去了唐家近郊的一處莊子。讓侄女在屋里休息,她命莊頭聚集莊子上所有下人,恩威并施地敲打了一番,臨走前又仔細叮囑了柳嬤嬤,叫她萬事上心。
晌午飯后送走唐氏,柳嬤嬤、蕙蘭回了后院,墨蘭留在侯府看守梅閣了。
唐瑜戴著紗帽靠在臨窗的大炕上,呆呆地望著院子里一棵梅樹。
等天黑了,她就要去宋欽的端王府,做他一個月的禁臠。
胃里一陣難受,唐瑜捂住胸口,試圖想些其他的分心,然而腦海里全是那些叫她惡心的事。
柳嬤嬤見了,扭頭對蕙蘭道:“你去外面守著,我有貼己話對姑娘說。”
蕙蘭哎了聲,擔憂地看眼姑娘,小步出去了。
柳嬤嬤脫了鞋,爬到炕里頭,跪坐在唐瑜身旁,嘆道:“姑娘在想晚上嗎?”
唐瑜沒吭聲,昨天衛昭走后,她覺得自己已經死了,活著,也是行尸走肉。衛昭不懂她的遭遇,他對將來猶抱希望,她卻清楚,她的將來只有父親,不會再有任何男人,一輩子與琴棋書畫為伴了。
“姑娘,你這樣,我心里難受。”想到太后信里交代的話,柳嬤嬤悲從中來,真的落了淚。小姑娘苦,太后也苦,都怪宋欽那個狼子野心的王爺,他想當皇上,不如當初直接順應大臣登基,隨便給五皇子一個閑王封號,大家相安無事。可他非要名聲,自封攝政王,將五皇子捧到皇位上,卻不敬太后、小皇上,年年日日的輕視,猶豫慢刀子燉肉,太后能不恨?
沒有宋欽,太后就不會想到利用唐瑜,唐瑜也就不用違背心意與表公子斷情了,如今更要連命都搭上。
柳嬤嬤替小姑娘叫屈,她希望小姑娘能活下來,好死不如賴活著,命比什麼都重要。
“姑娘,老奴擅作主張,替你準備了兩樣東西。只是接下來老奴的話不太入耳,你想斥責,等我說完了再教訓我,行嗎?”
唐瑜眼睫顫動,終于有了回應,默默轉過頭,等著柳嬤嬤說清楚。
柳嬤嬤低頭,從袖口掏出一個胭脂盒,一個拇指大小的小瓷瓶。她先拿起胭脂盒,打開蓋子,里面脂白如玉,沒有任何香味。唐瑜不解,柳嬤嬤蓋上蓋子,用只有唐瑜能聽得見的聲音道:“這叫美人香,是青樓女子用的,本身無香,涂在身上,卻會讓男子沉迷,誤以為懷里的女人天生媚骨,然后身不由已……草草了事,減少女子的痛苦。”
唐瑜攥緊了手,這是她第一次聽人說男女之間的事,她不懂也不想懂具體,她只知道,宋欽要她的時候,她一定是生不如死,一定希望痛苦的時間越短越好。
她不說話,柳嬤嬤知道她聽進去了,繼續道:“姑娘,東西不多,你記住,每次只涂在……”
后面的聲音低了下去。
唐瑜卻想到了那天晚上,宋欽撲上來,咬……她的小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