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果然是她多想了,對方愛花惜花,慢行根本與她無關。
林賢則爽朗回道:“原來如此,林某還擔心我們走的慢耽誤貴人行程,這下終于可以放心了。”
雙方理由都找的冠冕堂皇,寒暄幾句后很快靜默下來,繼續一前一后慢慢地走。
確定對方并非有心跟隨后,為了解大女兒的羞窘,柳氏開始找話聊,問她在姨母家有沒有看到新品蘭花。有話說總比沒話說好,阿桔強迫自己不去理那種似有若無的被注視感,認真跟母親聊了起來。
她聲音輕柔,趙沉到底隔了一定距離,并聽不清楚,只能看見她紅唇啟合。
他盯著那個農家姑娘,有些失神。
當日初見,只是驚鴻一瞥,就像在荒原枯行太久,路邊突然出現一朵嬌.艷野花,任誰都會駐足觀賞,路過之后便不會多想。再遇是在品蘭居,隔著紗簾,他看見她坐在里面,安靜地像畫中人,不知是她美得讓人過目不忘,還是自己記性太好,他一眼認出了她。原本想在書房先挑字畫的,因詫異此等巧遇,不由朝她那邊走了過去。
先是注意到她,再發現那株蘭花。
他對各種蘭花也算熟悉,卻并未見過這種,驚奇之際聽她喃喃出聲,正是昔日江南花農進貢時對大一品的品評。他震驚一個鄉野姑娘竟知曉宮里新傳出來的品蘭之詞,也懷疑此蘭真假,便直接問她。
誰料她……
這些年他趙沉雖落魄,但凡出門,總有姑娘對他青睞有加。那日此女看出他身上戴了玉佩,他以為她跟他的弟弟一樣盯著他打量了良久,今日主動問話,便按以往經歷猜測她多半會驚喜或羞澀,未料她只是淡淡回了一句,非但不答話,還想把他推給那些只會鸚鵡學舌的愚笨丫鬟。
雖有不悅,畢竟是陌生人,他懶得跟她計較。
等待伙計搬運盆景時,發現她偷窺自己,趙沉突然懂了,這姑娘其實對他有意,冷淡只是以退為進?
對此他惟有不屑,只是碰巧兩輛車又同時出了鎮子,他閑來無事,便讓陳平靠了出去,想看看她還會玩什麼花樣。大宅里的齷齪他自小耳濡目染,農家姑娘稍微高深點的手段,他還真沒領教過。
他盯著她看。
十五六歲的樣子,斜腿坐在車上,白色長裙鋪散,將一雙繡鞋都遮住了。她上半身挺直,虛靠車板,驢車顛簸,她身子跟著輕搖,胸前鼓.脹顫顫巍巍……
趙沉別開眼。
他九歲來到鄉下,長大后母親并未給他安排通房,他本身不重欲,亦沒想過對身邊幾個丫鬟動手腳,更不會多看,所以今日碰巧,他第一次知道姑娘那里動起來是什麼模樣。
欲來的不受控制,他看著蘭花平復,過了會兒才再次抬頭看她。
這次他只看她臉。
姑娘低著頭,臉蛋紅紅真正是芙蓉面,說是害羞,她眉頭皺著,嘴角抿著,更像是羞惱。
發現他在看她了?
趙沉不太相信,直到她父親回頭,緊接著將驢車趕到一旁,含義不言而喻。
這個時候,趙沉才真正明白,這姑娘是真的不想讓他看,否則同路這麼久,她怎麼一次都沒有轉過來,哪怕是假裝無意地回頭?
那品蘭居外她為何偷看他?
蘭花清香忽的飄了過來,趙沉低頭,對上那株大一品,恍然大悟,她看的是花。
這個真相讓趙沉有些不自在,原來不是她以退為進,是他自作多情。
尷尬之后是好奇,以他的容貌和表現出來的富貴,難道她就沒有半點動心?
他再次看去。
忽然又一陣風吹來,將紗簾挑起。
阿桔一直悄悄留意著后面,見紗簾動了,她不由自主偷眼看去,正好對上男人探究專注的目光。
雖然紗簾很快又落了下來,但那一瞬對視足以讓阿桔確定,對方確實一直在看她,絕非錯覺。
阿桔再也無法容忍下去,別說自己已經定親,就算沒有,他怎麼能如此失禮?
可這條路不是她家的,他堅持要在后面走,她也沒辦法。
阿桔又惱又急,忽見妹妹腰帶隨風而舞,她靈機一動。
她拿出帕子,裝作要擦汗,快要碰到額頭時故意松了手,帕子被風吹走。
“快停車,阿桔帕子掉下去了!”柳氏見了,趕緊喊道,那可是她姨母今日新送的蘭花帕子,上好的綢緞正宗的蘇繡,值好幾兩銀子呢。
阿桔也回頭看,見帕子落到了田地壟上,低聲道:“爹爹,你把車停到路邊吧,我去撿回來。”
母女倆都催,林賢迅速停車下車,再把驢車牽到地邊上,免得耽誤后面馬車行程。
車剛停穩,沒等阿桔下車,林重九搶著從前頭轅座那里跳了下去,脆脆道:“大姐你坐著,我去幫你撿!”
弟弟都下去了,阿桔便坐在車上等著。
林賢見陳平放緩了速度,朝他拱手道:“我們有事要耽擱一下,小兄弟先走吧!”
“多謝林老爺!”人家都把路讓出來了,陳平不用請示也知道該怎麼回答,道謝后稍微往左邊避開些,依然不緩不慢地趕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