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沉馬上穿鞋下地。
林重九去廚房準備洗臉水,翁婿二人落座閑聊,趙沉問:“伯父,這幾天是不是該收花生了?”
林賢笑道:“還要再等等,月底吧。對了承遠,你們莊上種花生了沒,沒種從這里帶些回去嘗嘗鮮,伯父家里種的多,都吃不完的。”
趙沉連聲道謝,跟著道:“小九還小,幫不了多少忙,正好月底我有空,我來跟您一起收吧。”
林賢受寵若驚:“不用不用,那種活哪用你出手,我請個人幫忙就是,用不了幾個錢。”
“莫非伯父怕我笨手笨腳幫倒忙?”趙沉笑著打趣,“伯父你就讓我過來吧,都說一個女婿半個兒,小九長大之前,這些活兒承遠幫你干。”
他態度誠懇,林賢只好應下,臉上笑容止都止不住。女婿有這份心,比送多少禮都更讓他舒心。
翁婿兩個約定好具體日子,趙沉洗把臉,收拾收拾告辭走了。
目送他轉彎,夫妻倆進了院子,柳氏將大門關上,去西廂房喚長女:“阿桔,走,跟娘一起去看看趙家送來的禮。”
阿桔不想去,只是母親有興致,她愿意哄她高興。這事林竹自然也要湊熱鬧,娘仨并肩去了上房,林賢已經在那邊等著了,林重九正咧著嘴拆箱子上的紅綢。小孩子未必在乎里面禮物是否貴重,更多的還是享受拆禮的興奮。
除了茶餅喜果等吃食,還有一匣首飾,兩箱綢緞,兩箱皮毛。
林賢大致看過之后便領著林重九出去了,留娘仨在里面品鑒,都是女人喜歡的東西。
柳氏手里有禮單,一一念給兩個女兒聽,最后小心翼翼托起一匹大紅緞子,斟酌著對長女道:“阿桔啊,這是蜀錦,媒人說趙夫人特意選了兩匹,一匹留著給承遠做喜袍,一匹送你做嫁衣。
之前那套嫁衣咱們就不要了吧,你重新再做一套?”
成親當日,新郎新娘站在一起拜堂,若是身上衣料相差太多,那得多讓人笑話啊。先前跟孟仲景定親,顧忌到孟家手里沒太多閑錢,長女辭了姨母送的好緞子,只用細布做嫁衣。若是嫁給旁人能直接用,嫁到趙家,肯定就不行了。
阿桔愣住了。
她真的沒有想過這麼多。
嫁衣……
她伸手,輕輕摩挲眼前的蜀錦,清涼似水,大紅如火。她看著它,腦海里卻是另一件嫁衣,是她坐在窗前的身影,一針一線地縫,一針一線都是歡喜。
“阿桔……”見她出神,柳氏有些不安地喚了聲。
阿桔回神,斂眸笑道:“嗯,就按娘說的,我重新做一件。娘你跟阿竹繼續看,我先抱回去比量比量。這料子太貴重,我得仔細點,裁壞了可就沒有了。”說完抱起那匹蜀錦走了。
走出上房,陽光落到懷里的蜀錦上,流光溢彩,晃了她的眼。
是夜夜深人靜,阿桔將原來那件嫁衣燒了,燒得一干二凈,燒盡所有過往。第二天,她重新穿針引線,縫她的第二件嫁衣,就像縫一件普通衣裳。她繡活好,雖然嫁衣繁瑣,也只用了五六天,畢竟沒有當初那般上心,每次落針都要前后思量,生怕不小心縫錯一線……
期間中秋送節禮,除了給林家的,趙沉還單獨送了前朝大家的《墨蘭圖》給她,附有一張字條。
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眼前浮現男人溫柔微笑的臉龐,轉瞬又變成冷若寒霜,幽幽眼神似狼,讓人遍體生寒。
晌午幫母親燒火時,阿桔再次將紙條丟進火中,至于那幅蘭花圖,阿桔舍不得一幅墨寶在自己手里毀掉,便將畫放在箱子底下,眼不見心不煩。
轉眼到了月底,
林家要出花生了。
~
得知趙沉要來,阿桔早早就打算好了,吃完早飯馬上回廂房。趙沉肯定在家用過早飯才趕過來,再快也要用一陣子,等他到了,她一步不出屋,自然碰不上。
可阿桔還是低估了這個男人。
一大早,柳氏在廚房準備早飯,阿桔打掃院子,剛掃一會兒,門口林重九大聲喊道:“我回來了!”
弟弟去林子割草,以前都是早飯快好時才回來,今天怎麼這麼早?
阿桔疑惑地轉身,還沒開口,就見林重九已經進了大門,身邊還跟著一個人。那人身材頎長,穿了一身灰色粗布衣裳,頭上青布頭巾束發,正目不轉睛地看著她,一雙鳳眼里隱含驚喜。
就在阿桔為他這身打扮發愣時,柳氏從廚房探出頭,本想看看兒子怎麼回來這麼早,見到趙沉,她驚訝地說話都結巴了,“承遠,你,你怎麼這身打扮?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趙沉邊往里走邊笑道:“今日下地干活,穿這身最合適。伯母,我怕來得晚了,天沒大亮就出發了,早飯也沒吃,伯母要是還沒做完,勞煩也給我做一份吧?”
這要是不認識的人,一大早就來討飯肯定招人嫌,可這是準女婿啊!這種親昵的口吻,正是一家人才該有的,柳氏頓時眉開眼笑:“這孩子,行行,我也不說你了,快去屋里坐著,一會咱們一起吃。”說完繼續去忙了。
二人說話時,阿桔已將掃帚放到墻邊上,準備進屋了,稍后讓妹妹把早飯端到廂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