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沉呢,她再刻意躲他,架不住弟弟妹妹偷偷幫他,兩人總有碰上的時候。見到了,他臉上并無得意,只溫柔地看她,身上一身粗布衣裳,俊逸臉龐曬黑了紅了,倒 真有幾分老實模樣。
阿桔心里挺復雜的。
趙沉無疑不是個君子。退親前他的冒犯挑釁,退親后他的設計逼嫁,都難以讓人喜歡他。
可 他也沒有十惡不赦。如果他真的只是見色起意只貪圖她的身子,在山洞那晚他完全可以毀了她清白,他卻只是抱她親她,沒有做出真正的禽.獸之舉。在他已經如愿 跟自己定親時,他也沒有趾高氣揚,而是不顧農活臟累日夜忙碌。做給她看也好,討好父母也罷,這些都說明,他是真的對這門親事上了心,沒有看低林家人的意 思。
想明白之后,阿桔發現自己沒有那麼反感他了。
曾經她恨趙沉插足她跟孟仲景,但現在孟仲景娶了別人,兩人再無關系,她又何必繼續為此恨趙沉?不恨了,最多因為他的霸道不喜。
曾經她恨趙沉在山洞里騙她,恨他不顧她意愿逼她嫁他,可如果不是他出手幫忙,她現在可能已經死了,她有什麼資格恨她的救命恩人?最多不喜他不擇手段。
但再不喜,二人婚事已定,她終將是他的妻子,不出意外兩人會一起過一輩子。
跟孟仲景退親之后,阿桔就想過,將來另嫁,不管她喜不喜歡自己的丈夫,她都會做個好妻子,努力跟他過好日子,自己順心,也讓家人放心。兩人從陌生到熟悉,平時難免有些磕絆,互相遷就忍讓一下也就過去了,像所有村里夫妻一樣,平平淡淡。
之 前她不愿嫁趙沉,除了他強勢陰險,也是覺得富貴人家的公子大多花.心,她心里不踏實。可事到如今,她不愿嫁也得嫁,那麼在趙沉真的有了姨娘通房之前,她, 還是好好跟他過吧,畢竟他再壞再霸道,對她也是有一分真心的。倘若他真如他所說那樣一生一世對她好,她就為他生兒育女好好過一輩子,如果他慢慢厭棄她了有 了別人,她就回家。她可以和離,卻決不能忍受跟別人一起伺候他,她只是個農家女子,不求大富大貴,只求有個對她一心一意的相公。
村里長輩常常念叨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至少目前看來,趙沉還是遠遠強過雞狗的。
不知怎的想到男人威逼她的冷厲樣子,若他知道她將他跟雞狗比較,會是什麼樣的表情?
這樣想著,阿桔忍不住再次朝外面看去。
趙沉正在撩水洗臉,心中忽的一動,扭頭看向廚房。
他好像看見未婚妻在看他,可是水珠滾落遮了眼睛沒能看清楚,抹把臉再看,人已經搬著水盆挪到灶臺后面去了。
趙沉不自覺地笑。她到底單純善良,只要他永遠不讓她知道如娘是他找來的,惡人也是他安排的,只要他掏心窩子對她好,她會慢慢喜歡上他的。
一頓飽飯過后,柳氏收拾桌子去刷碗,林賢陪趙沉說話,林重九想坐在一旁聽熱鬧,被柳氏叫走了。
“伯父,家父寫了封信給你。”屋中只剩兩人,趙沉將自己模仿父親筆跡寫的信遞了過去,神色有些緊張。
林賢頗感意外,接過信看,臉色漸漸難看下來,最后鐵青。
信 上親家公說,他很滿意這樁婚事,只是外面生意忙碌實在走不開,無法過來與林賢見面,只能十月抽空回來一次,因此希望兩家將婚禮定在當天,讓他能夠受兒媳婦 跪拜。雖言辭懇切,但為人父親,兒子婚事都是“抽空”回來,還只留半日,他到底有沒有將趙沉母子還有他們林家看在眼里?
這要不是對趙沉滿意,林賢都想悔婚了。
看 出岳父眼中恨意,趙沉立即起身跪了下去,沉默片刻,才低垂眼簾道:“伯父,我們家的情況,承遠已經跟你說過,自我九歲起,父親便娶了二房,一門心思在他們 身上,我娘心傷不得不搬來莊子別住,我父親也是一年過來一兩次,眼里早沒有我們母子。伯父,我家祖產頗豐,但承遠已經在登州有了自己的產業,不愿再搬回去 與父親住在一起,所以懇請您別因家父改變心意行嗎?承遠真心傾慕阿桔,求伯父體諒承遠一次,把阿桔嫁給我吧,以后我會對她加倍好,決不讓家中的糟心事連累 她。”內情不能暴露,父親又只回來一日,只好讓他擔罪名來解釋他的怠慢。
他說話的時候,開始目光是冷的,那是因“父親的無情”而淡漠,后來就是惶恐了,生怕林賢悔婚。
林賢倒沒有生趙沉的氣。想到妻子提起趙夫人時的惋惜,再想到趙沉九歲離開父親跟母親住在鄉下,又自己攢下一份家業,林賢又是疼惜又是欣慰。女婿有志氣,若他想回去爭祖產,跟那邊的人勾心斗角,他是絕不放心將女兒嫁過去的,但女婿表明要自立門戶,他有何不放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