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允廷恨恨攥緊了拳頭。
他 以為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太子倒臺便是國公府沒落之時,也是他休了秦氏迎回妻子之時。誰料秦氏之父鎮北將軍秦思勇滅絕人性,竟然連同母胞弟定西將軍都要殺 害,在定西將軍叛變協同太子逼宮之時將其攔截,親自取其頭顱,投靠當今皇上。唐文帝自然不傻,朝廷雖有兵力險勝秦思勇,但如今秦思勇主動投靠,不費他一兵 一卒,而今又是大局初定需要維.穩時期,唐文帝收到定西將軍的人頭后頓時既往不咎,廢了舊太子圈禁于皇陵,老國公、定西將軍作為慫恿太子的奸臣全族午門問 斬,而秦思勇大義滅親,將功贖罪,依舊是他的鎮北將軍。
趙允廷都能猜到今日唐文帝叫他過來做什麼,他跟國公府的恩怨,可是從來沒有瞞過唐文帝,若不是有仇,當初唐文帝也未必敢全心信任他。
“侯爺,皇上傳您進去了。”唐文帝身邊的大太監魏源笑著走了出來,微微躬了身子。對于這位有從龍之功的新任戶部尚書延平侯,魏源見面也得客氣三分。
“有勞魏公公。”趙允廷同樣以禮相待,隨即收起心中思緒,跟在魏源身后朝殿內走了進去。
“臣趙允廷,見過皇上。”到了殿內,趙允廷俯身朝書桌后審批奏折的龍袍男人行禮。
唐文帝沒有看他,寫完最后一筆才起身,親自走過去將趙允廷扶了起來,而后將一本西北邊關新送上來的奏折遞給他:“你看看這個。”言罷轉身走到內殿供他休息的榻前坐下,自有宮女捧上熱茶。
唐文帝輕輕品了一口,放回桌子上,看向已經看完奏折肅容站在一側的男人,道:“胡人觀我內亂,調兵遣將準備伺機來犯,你有何看法?”
趙允廷沉穩開口:“皇上初登大位,根基未穩,此時不宜大興戰事。”
唐 文帝頷首,半靠在榻上,食指輕輕敲著膝蓋,輕聲與他道:“先前籌謀大事,咱們將整個國公府都看做廢太子那邊的人,未料秦思勇早與廢太子、定西將軍有罅隙且 積怨頗深,故此他看出朕勝券在握,臨時倒戈,既保全了自己,又報了大仇,可謂狡猾陰狠之極。這種人,朕本不欲用,奈何秦家在邊關積威甚重,胡人懼怕秦家軍 才不敢來犯,此時朕既沒有名頭派兵西北,也要考慮邊關安定,只好先不動他。允廷,秦思勇一兒二女,如今只剩你府上的秦氏一個,自小便是他掌上明珠,在朕找 到接替秦思勇的人選之前,只好委屈你繼續與秦氏虛與委蛇。你府中的事朕不干涉,明面上別鬧太大動靜便可。不過你應該明白,如果秦氏出事,秦思勇便成了徹底 的孤家寡人,無牽無掛手握重兵,必定會成為朝廷心腹之患。”
趙允廷心中苦澀。
秋后再找秦思勇算賬,唐文 帝這話也只是說得好聽罷了。如今秦思勇沒有強勢的父親兄弟子侄,沒有兒子繼承他的地位,就算再生出兒子,也得十幾年后才成氣候,只要他不造反,唐文帝巴不 得多一個后繼無人的悍將,少一塊兒戰事。至于秦思勇會不會造反,趙允廷了解秦思勇,他這輩子就一個妻子,乃重情之人,這次大義滅親,除了長女在太子府難產 一尸兩命、兒子又被二房因爵位之爭陰謀害死,未嘗不是料到他出事后秦氏的境地,因此為了唯一的女兒才不顧世人謾罵手足相殘。
秦氏好好的,秦思勇就不會造 反,唐文帝便不會動秦思勇,而他若是為了泄憤動了秦氏,壞了唐文帝的大局,得罪皇帝,他能得什麼好?
君臣君臣,他再努力,也抵不過一個君意。
“皇上放心,臣知道該如何做了。”趙允廷恭敬地道。
唐 文帝很滿意,說完大事,問及趙允廷的家事來,“承遠年后十八了吧?這麼多年委屈他們母子了。寧氏,雖然秦氏動不了,只要你能處理好內宅,你接她回來,別鬧 得滿城皆知她身份便可。至于承遠,他的世子之位是先帝下旨削奪的,朕不好馬上封他世子,先讓他回來吧,開春春獵,若他有本事脫穎而出,朕給他安排個差事, 歷練兩年有功了,再封他世子旁人也挑不出錯,你看如何?”秦思勇是白得的便宜,趙允廷則是一直跟隨他的忠臣,當然不能太委屈了他。
趙允廷能如何?除了秦氏這個變故,其他跟他所料也差不多。
謝過唐文帝,趙允廷出了宮,在宮門口吹了一刻鐘的冷風,回府去了,提筆給妻子寫信。
趙沉等的就是他的信。
“母親,你怎麼看?”趁阿桔歇晌的時候,趙沉跟寧氏商量起來。
寧氏看過丈夫的信,笑著放到一邊,問趙沉:“回去,不回去,無疑就這兩條路,承遠,你別管娘,告訴我你是怎麼想的。”
看 著無論發生什麼都處變不驚的母親,趙沉心中酸澀,坐到她身邊道:“娘,以前我想更名改姓出去建功立業,自己掙前程替你報仇,你說我沖動不懂事,一來可能功 名沒掙到自己先出了意外,二來只要我成功,總有回京那一天,父親認出我后必定要認我,本朝重孝,無論皇帝多看重我,都會希望我認祖歸宗,這樣終究還是要回 侯府,不過是繞了一個大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