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于是芍藥剛回來,就又被太夫人派出去打發人請郎中了。
待太夫人等人用過飯,趙涵趙沂先走了,趙清也去了博聞堂準備早課,只有趙允廷陪在太夫人身邊一起等郎中。兒媳婦很有可能是有喜了,他留在這邊想聽準信兒合情合理。
阿桔當然是有孕了,趙允廷大喜,讓人給郎中備了二十兩的封紅。
太夫人心里就有點復雜了。
哪個老人都想抱重孫子四世同堂,她希望長孫媳婦一舉得男,又覺得趙家的嫡長重孫竟是一個村姑生的,傳出去實在有失臉面。再說,長孫媳婦本就得寵呢,再一舉得男,長孫還不更喜她啊?
但讓她詛咒長孫媳婦生女兒或出點事,她也是做不來的。
所以她笑著看著阿桔,笑得又有那麼點別扭。
阿桔只低頭裝羞。
趙允廷便跟沒看懂母親的心思般,笑著詢問道:“母親,承遠媳婦懷得是承遠第一個孩子,她年紀又小,依我看在她生下孩子之前,這晨昏定省就免了吧?讓她在望竹軒安心養胎,承遠在外面也放心。”
阿桔聽了,有些惶恐地站了起來,“多謝父親體恤,不過我沒事的,承遠在外面,我更應該對祖母盡孝,還是像以前一樣過來請安吧?”
趙允廷沒回她,只看著太夫人,朝惟芳園的方向揚了揚下巴。
太 夫人心中一凜,馬上同意了:“好了好了,你有這份心祖母就高興了,請安的事以后再說,現在保胎最要緊,到時候你給咱們趙家添個大胖小子,那才是真正的孝順 呢。錦書,快扶你們奶奶回去,路上小心扶著。
”她都五十六了,也不知還有多少年活頭,先抱上重孫子再說,不能讓秦氏毀了。
兩個長輩都發了話,阿桔只好拜謝離去。
前 腳剛進望竹軒,太夫人身邊的芍藥就來了,不過這次可不是送人來的,而是送了一座白玉送子觀音,還有一堆補品,此時阿桔有孕的消息才正式在望竹軒傳開,一片 喜氣洋洋。阿桔讓管箱籠的綠云給所有丫鬟都發了賞錢,她則坐在榻上,看蔣嬤嬤命人把榮壽堂送來的所有補品都裝進了一個箱子里,分明是不打算用的,包括那座 送子觀音。
她想笑蔣嬤嬤太謹慎了,不過看看肚子,又覺得這樣也挺好的。
她寧可把人想的壞一些,也不想因一時粗心大意害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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惟芳園內,秦氏臉色蒼白的躺在炕頭,趙涵憂心忡忡地站在炕沿前服侍。
趙沂早被秦氏打發走了,趙涵以為母親想跟他說些什麼,結果秦氏只是虛弱地朝他笑笑:“娘沒事,調養兩天就好了,涵兒快去上早課吧。”
趙涵頓時愧疚非常,為自己看低母親。
他想到了郎中的話,說是母親長期郁結在心,食欲不振,加之此時正是乍暖還寒的時候,衣服穿得少了些,著了涼,一下子就把所有病氣都引出來了。他能開方子,但歸根結底,還得母親自己放開心懷才行。
母親的心事,他懂,可他卻不能為母親做什麼。
左 右無人,他把自己的打算說了出來,“母親,父親不理你,可你還有我,為了兒子,母親別再作踐自己,早點把身體養好行嗎?我知道大哥回來母親不開心了,可這 里是大哥的家,當年他也是……母親,這終歸是咱們的錯,咱們還是走吧。
兒子會努力讀書,將來外放時帶母親一起走,讓母親真正的當家做主,可好?”
母親雖是侯夫人,卻沒有侯夫人的權,能管的只有惟芳園的下人,這事他早就知道了,從那些竊竊私語的小丫鬟們口中知道的。如果他是個外人,他會覺得母親咎由自取,可他是母親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啊,聽她被下人恥笑,他心疼。
秦氏愣愣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原來他竟然是這麼想的。
憑什麼她要走啊,她是過世太后最寵愛的外孫女,是鎮北將軍的掌上明珠,憑什麼她要灰溜溜地走?不但她不會走,她也要讓自己的兒子繼承爵位,外放,她怎麼會讓她的寶貝兒子如喪家之犬般離開京城?
她 藏在被子下面的手恨恨攥緊了褥子,面上卻依然是那副虛弱模樣,欣慰笑道:“涵兒如此上進,娘很開心,不過你還小,不用考慮那麼多,不用為娘煩心,娘是自作 自受,真必須走的時候,娘自己走,你是趙家嫡子,沒必要因為娘,咳咳,沒必要因為娘受連累……好了,時候不早了,你快走吧,別讓先生等,今天你父親在家, 也會過去的。”說著又是一陣咳嗽。
趙涵忙將人扶正了,替她捶背。
秦氏好了些,躺下后又催他走,只是等趙涵快要踏出門口時,又抬頭喚他,“涵兒,等等!”
“母親怎麼了?”趙涵匆匆折了回來。
看 著自己年紀雖小又心事重重的兒子,秦氏真的落了淚,攥著趙涵的手貼上自己的臉,哭著道:“涵兒,你很久沒喊我娘了,今天喊一聲行不行?”那些庶子庶女喊她 母親,母親是疏離客套的稱呼,就像趙允廷喊太夫人母親,那是母子起了罅隙,她不想跟自己的兒子生疏,她想聽他喊一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