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還沒開始,上了年紀的夫人太太們坐在亭子里敘話,小姑娘們則三五成群分散在花園里,或是賞花或是觀魚,花團錦簇彩裙飄飄,熱鬧極了。
阿桔很快便發現了郭寶珠的身影,她跟兩個小姑娘站在一棵百年老樹下說話呢,瞧見她,郭寶珠遠遠地朝她招手。阿桔笑笑,依然跟在太夫人身后朝湖邊的水榭走去。水榭很是寬敞,里面分散著坐了幾桌人,阿桔看到了郭夫人,但太夫人直接領著她朝安王妃那邊去了。
水榭里的談話聲不約而同停了,無數目光都帶著好奇探究落到了阿桔身上。
安王妃也看向了阿桔,多看了阿桔的肚子一眼,在阿桔準備屈膝行禮時,笑道:“行了行了,都是自家人,何必客氣?來,到姨母身邊坐。你跟承遠回來這麼久,今兒個還是我第一次見你呢,瞧瞧這模樣,承遠可真有福氣。”
已經在一側落座的太夫人臉色變了變,忍不住埋怨起長孫媳婦來。年后安王妃請了幾次人,每次長孫媳婦都稱身體有癢,只讓長孫自己去,現在好了,安王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提出來,可不就是暗指趙家不懂禮數?
阿桔沒有看太夫人,微微低著頭,對著握住自己手的那只指甲涂了華貴蔻丹的纖手道:“是我沒有福氣早點見到姨母,相公第一次送帖子時碰巧趕上姨母繁忙,后來姨母得空見我們了,偏我又膽子小,被小姨弟無意嚇到,接下來又害了喜,直到今日才能拜見姨母,還請姨母莫怪。”
安王妃面色一冷,握著阿桔的手不由加大了力氣。
阿桔恍若未覺,依然一副乖巧柔順的模樣。
旁邊卻有人意味深長地笑了。安王妃跟趙家的恩怨無人不知,唐舉頑劣成性更是無人不曉,趙家長孫媳簡單一番話,已經足以讓人猜到其中緣故,只是不知是她夠聰明,還是出發前受了點撥,若是一個農女真能自己說出這番話,這人可真的不簡單。
隔壁的桌子前,郭夫人掃了一眼阿桔依然被安王妃握著的手,輕聲咳了咳。
阿桔聽到聲音回頭,仿佛才發現郭夫人坐在那邊,面露驚喜,對安王妃道:“姨母,我先去給二姨母請安,過會兒再來陪您說話。”
“去吧去吧,應該的。”安王妃微笑著松開了手。
阿桔迅速用袖子遮掩了手,慢慢站起身,朝周圍幾位夫人屈膝告辭,轉到了郭夫人那邊。
郭夫人先給她介紹桌前的幾位夫人。
郭家二夫人許氏阿桔早就認識了,郭寶煙的舅母惠安侯侯夫人蘇氏倒是頭一回見。其實還有幾位夫人在場,但阿桔不知為何,就是覺得蘇氏看她的眼神不太對勁兒,似乎有些挑剔,還有些不滿。
她仔細想了想,好像沒有哪里得罪過惠安侯府啊?
郭夫人看出了蘇氏對外甥媳婦的一絲敵意,她皺皺眉,恰好郭寶珠走了回來,便讓姑嫂倆一起賞花去,并吩咐身邊一個大丫鬟跟著伺候。
幾人走后,蘇氏笑著跟郭夫人夸道:“承遠媳婦模樣真是出挑,怪不得能讓承遠看上。”
心里卻很是不服氣。
當 初趙允廷跟她家侯爺打聽女兒年歲性情,顯然是動了兩家結親之念,侯爺也不知怎麼想的,竟舍得把寶貝女兒嫁給一個不受寵的侯府長子,更氣人的是,親事若成, 他們家已經是下嫁了,沒想趙允廷又打了退堂鼓,然后便是趙沉領著村姑媳婦回來了。
趙沉娶誰她當然管不著,可他娶了一個村姑,豈不是說她女兒還比不上一個鄉 下姑娘?待趙沉一舉成為皇上身邊的紅人,蘇氏心里就冒起了酸水,趙家長媳的身份,本該是她女兒的啊!
郭夫人假裝沒聽懂蘇氏的陰陽怪調,望著阿桔的背影道:“她是好,雖出身鄉里,溫婉守禮卻不輸京城任何一家的姑娘,承遠都娶到這樣一個賢妻,是他的福氣。”
她這樣盛贊,蘇氏不以為然地別開眼,起身走了。
許氏緊跟了上去,悄聲打探道:“嫂子,你好像很看不上林氏?”她這個嫂子處世向來圓滑,很少說這種話得罪人的,難道其中有什麼她不知道的?
趙允廷曾經屬意女兒的事蘇氏與丈夫都沒有傳出去,除了女兒猜到一點外,外人毫不知情,蘇氏也不打算讓愛嚼舌根的小姑知道,故作不解地問:“我何時看不上她了?林氏貌美懂事,多招人稀罕啊。”
許氏自然不信,可惜蘇氏半句實話都不肯透露,她也沒有辦法。
而花園一角,郭寶珠卻氣紅了臉,“她好歹也是個堂堂王妃,怎麼如此小家子氣?不待見你干脆別搭理,這樣表面笑呵呵背地里傷人的把戲算什麼本事?”說完趕緊又讓金桂去找傷藥。
阿桔看看手背上冒了血的指甲印,倒沒有郭寶珠那般生氣,“算了,這點小傷不礙事,以后我不往她身邊湊就是了。”
“嫂子你就是脾氣太好了!”郭寶珠瞪著遠處的水榭道,“換成是我,她敢掐我,我當場就拆穿她,連自己的兒子都教不好,只敢找老實人欺負,她以為她是誰啊,就算趙家欠她的,那也跟嫂子沒關系啊!”